骗走了李金龙,庞昱心情畅快无比,知道除去杨六郎的时机到了,于是擂鼓提前点卯。
自从庞昱掌了帅印,每日里沉迷声色,不曾点过兵,谁晓得他哪根筋不对,今日忽然间要集合三军。
南营相距大本营虽是远了些,但将士们也都是听到了鼓声。
众将士忙着赶去集合,杨宗保正想去父亲的营帐叫他,一并前往,却见火头军五人匆匆跑来,说他们的师父不见了。
杨宗保很是诧异,这个二弟最不让他放心了,大清早的能去哪二,忖思:“如今庞昱那厮握掌帅印,不比父亲当家那会,纵使二弟犯了再大的过错,爹爹也会顾念骨肉亲情留几分颜面。庞昱那厮则不同了,他正愁找不到我杨家的把柄呢,万一二弟又落入那厮的手里,少不了一番苦头磨难。”
目光转回,望向营帐的眼眸深深出神,父亲在官场滚打了数十载,自比二弟要谨慎小心得多,当即不进去,便随五人去找他的二弟。
孰知六郎连日来都在关心收复失地的事,遍阅古籍,自写了一套战法。昨夜三更,寒风俱烈,不禁微染了风寒,时下身子抱恙,昏昏欲睡浓烈,待闻得鼓声,一惊而醒,已是二鼓过去了。
知道这是点卯的鼓声,身为将军,他耽搁不得,急爬起榻整衣,脑袋又是一眩,忙咬破舌尖,强撑精神赶去。
结果仍是晚了一步,三鼓已下,他迟到了。
庞昱不由分说,命人将六郎架出去先打八十军棍。众人纷纷求情,但军规律法在前,六郎的确误了卯,拿不出有力证据反驳庞昱。皆知这厮故意提前点卯,有意刁难六郎,却都敢怒不敢言。
上次有李爷在场,理正言词,六郎才免遭刑棍之罚,想不到没过多久,劫难仍是躲避不了。
众人急躁纷纷,“要是宗源在就好了,他定有法子与庞昱周旋。”可惜左右顾盼,等的心儿焦躁,亦是不见他踪影。
六郎咬牙苦撑,八十军棍下来,他没有吭叫一声,只不过浑身剧痛得连骨头也险些儿碎了,很难想象侄儿三番两次挨棍,却若无其事的高尚,竟有几分钦羡起他的无痛之症来。
看来,他真的老了。
杨宗保忍着这口气,要扶父亲回营养伤。不料庞昱眼里一笑,冲他父子二人喊道:“杨宗保听令,本帅现命你为左将军,焦延贵、孟定国为先锋,领三万人马向瀛州进发,克日收复失地,不得有误。”
“这……”
杨宗保有几分迟疑,此事太过突然了,完全没有心里准备。就算要去攻打瀛洲,也该由父亲杨延昭领兵,他只不过是一个先锋,为何庞昱忽然间要做这样的安排?
先将父亲打伤,然后将所有的亲信调开,是阴谋,还是毒计?
六郎搭了搭儿子的肩头,满脸喜色,心想:“庞元帅总算想通了,知道要去收复失地。”这是好事一桩,虽然他打了自己,不过六郎心胸宽广并不因此生气,反而鼓励儿子:“为父没事,你安心去吧,我写了一本收复瀛州的战略部署,放在案头,你出发前去拿来研究,或有帮助。”既然父亲都这么说了,杨宗保也不好再犹豫,当下点兵去了。
焦延贵和孟定国舍不得六郎:“大哥,我们……”六郎满心的欢喜:“一定要把失地收回来。”二人晓得,随在宗保之后,也去了。
六郎毕竟年岁大了,这一顿打,尽管骨头再硬,也有些禁不住,正想请辞回营休养。不料庞昱却说:“杨将军,辛苦你了,刚才当真对不住,本帅也是依法行事,恕罪,恕罪!”
六郎面上勉强牵起一笑,执手说道:“哪的话,国有国法,军有军规,我杨延昭犯了法,理当受罚,元帅要是没别的吩咐,那末将先行告退了。”
“等等!”
六郎止步,只侧起半个头:“元帅还有什么吩咐吗?”
庞昱迎步笑嘻嘻走上前去,说道:“吩咐不敢当,事情是这样的,辽军主帅萧天佑约了我在天狼山碰面,商谈议和之事。”
六郎“哦”了一声,老脸泛起一丝浮光,转过身来,两眼睁大:“竟有这事?那你刚才……”庞昱打断他道:“此事事关重大,杨将军乃前辈,晚辈也只能与你参详了。本帅已应了那萧天佑之约,但契丹人决没那么好的心肠要和谈,只怕又是一场鸿门宴哪,就像多年前的金沙滩战役一般。”
这厮公然提起金沙滩战役,害六郎想起已故的父兄,当时也是信了契丹人和谈的诚意,才酿成了不可挽回的局面。七子去,六子回的悲剧,如今想想,每当午夜梦回的时候,怜忆起父兄惨死时的悲壮,六郎仍被恶梦缠身,痛苦不堪。
念起往事,不觉老泪纵横,听得庞昱又说:“本帅就怕他们弄鬼,所以,另一方面趁瀛州空虚之时,派令郎杨宗保前去收复。但,萧天佑若然知道了,铁定率军回援。因此,天狼山之约,不得不赴啊。”
说了半天,六郎总算听出了一点门道,拭干泪眼问:“那么元帅您的意思是……”庞昱打了一个哈哈,掩饰着邪恶:“能否劳烦杨将军替本帅亲自跑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