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玉清话说一半便即住口,倒惹得皇甫鹰扬心痒难搔,正待旁敲侧击之际,便听一个清涩声音自门外传来道:“女儿来迟,请父帅见谅。”
话声中门扉轻启,一条窈窕丽影映入眼帘。但见她着一身浅紫色宫装襦裙,腰围淡金色织锦鸾带,莲步轻移间隐约可见玄彩的凤首宫鞋,摇曳身姿直是美不胜收。
瘦削的秀肩上搭着玉色丝缎披帛,细细的柔颈间明珠闪耀光辉。云鬟雾鬓之上翠黛交相点缀,精致华美中又不失清雅气质。
肤色白里透红,莹润而极富光泽,眉目纤秀如画,配上小巧而挺翘的瑶鼻,正与那红菱般的薄唇相得益彰,堪称殊丽脱俗。
众人见状都不免有些愣怔,尤其邢稚莺之前并未见过这位“少将军”温丽华的真容,满以为她必定是飒爽英姿、锐气逼人,却不料是如此菁华韵致、纤柔静雅,满心震惊之下更生出几分没来由的慌张。
温虎臣首先回过神来,抚须轻笑道:“来了便好,毕竟是大姑娘了,不该不懂礼数,咳……先前用过饭了吗?”
温丽华清眸略扫,微微一笑道:“无妨之事,父帅不必为女儿挂心。”
温虎臣心下了然,此时只见冯士骏站起身来,躬身施礼道:“既然这样便将宴席撤了吧,甥儿再命人送来些干果茶点,表姐也好聊作果腹之用。”
梁玉清微一犹豫,同样起身施礼道:“温寨主见谅,这次都怪晚辈没有把菜做够,晚辈马上回厨房重新起火,待会儿再给表姐送宵夜来。”
温虎臣摆了摆手,哈哈一笑道:“梁姑娘言重了,不必如此上心,还是留下来大家随意聊聊吧。”
梁玉清闻言正自讷讷,却见郑凯舟摇摇头道:“大将军虽然是一片好意,但逼着人家一个活泼伶俐的小姑娘留在这里,听咱们说那些打打杀杀的血腥故事,恐怕便有些强人所难了。”
梁玉清禁不住红晕上脸,搓着衣角作忸怩状。温虎臣翟然一醒,自嘲的道:“是我糊涂了,梁姑娘是贵客,咱们岂敢勉强。这样吧,便让骏儿带你四处逛逛,也借机叙叙兄妹之情,梁姑娘意下如何?”
梁玉清面现喜色,赶紧施礼道:“多谢温寨主体谅,晚辈恭敬不如从命。”
“小莺儿咱们一起走吧,到后山凿开冰面,我教你钓水鳖玩儿。”
邢稚莺虽然心向往之,但转念间又生犹豫,终是摇摇头道:“不了,我陪温将军他们说会儿话,你自己玩得开心点,千万别掉到水里去。”
梁玉清面现讶然,一时之间却也无法可想,只好讪讪的道:“那你先待着,地方在后山水塘那边,要无聊了便来找我。”
她说罢才觉出有点失礼,吐吐舌尖一溜烟般开门便走,冯士骏见状哭笑不得,告个罪也紧随而去。
片刻之后有军士前来撤下残羹冷炙,又摆好果品茶水,众人却有些各怀心思,半晌只是寻常寒暄而已。
邢稚莺不由得心下惴惴,期期艾艾的道:“温将军你们是不是有机密要谈,那我这便回避?”
温虎臣莞尔道:“邢姑娘多心了,温某对邢老一向衷心钦佩,此番能够与你共度年节,着实三生有幸啊。”
邢稚莺赧然道:“多蒙温寨主抬爱,晚辈才真是受宠若惊呢。”
温丽华冷眼旁观,清咳一声道:“父帅今晚喝多了些,难免词不达意,得罪之处还望邢姑娘勿怪。”
温虎臣似是一滞,神色中颇见无奈。邢稚莺正自哑然失笑,便见温丽华眸子一转,盯向皇甫鹰扬道:“咱们这里应该属皇甫统领最为健谈,怎么今晚偏偏如此沉默,用得着故作矜持么?”
皇甫鹰扬干笑两声,眨眨眼道:“多年不见丽华妹子,真要刮目相看了,这身段这打扮这气质,简直比女人都有女人味呀。”
温丽华眸中闪过一抹奇异的光彩,也不理会皇甫鹰扬话里的调侃之意,只是低眉嗔声道:“这话好没道理,今日早些时候咱们还曾见过,怎么能叫‘多年不见’呢?”
皇甫鹰扬神色讪讪,拍拍脑门感慨的道:“瞧我这记性,真是越老越糊涂了,今后可不敢再厚着脸皮,管人家叫妹子喽。”
温丽华抿嘴轻笑道:“原来你也知道自己老了,不然大宗师岂会允许你再下山,他老人家近来还好么?”
皇甫鹰扬鬓边冒汗,打个哈哈道:“老头能有什么不好,看他那副架势,不等我再当上将军,他一定不肯咽气。”
温丽华白了皇甫鹰扬一眼,鼻中轻哼道:“哪有这么咒自家长辈的,你纯粹是口没遮拦、欠人管教。”
“说起来我好多年没见过大宗师了,心里怪想他的,什么时候你带我去拜会一次?”
皇甫鹰扬听温丽华话里的暗示越来越明显,不由得暗暗叫苦,正在思忖该如何排解之际,便听门外传来一声高喝道:“报!北岗要冲客至,已纳拜帖在此,请大将军——!”
喝声戛然而止,随即只听一个尖细声音悠悠的道:“看来这便是地头了吧,哈——河东项王使者在此,求见温寨主大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