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像个女人一样婆婆妈妈的,我不怕痛!”她勇敢地拍拍胸脯,望着高高的梅树,还是咽了咽口水。
他看出她的心悸,爬在地上弓起背:“小雪,踩到我背上。”
“好主意。”
粉色的绣花鞋踩在背上,她一直扭来扭去重心失调,踩得他有点痛,腰间坠下的马鞭硬硬地划到他的面颊,他心里却欢喜。
“绝,你看,我采到好大一枝哦。”她坐在树上冲他兴奋地摇晃自己的战利品。
“好漂亮。”见她开心,他也开心,可怎么下来却是个大问题。
她从小怕高,兴奋过后,才发觉自己爬得太高下不来,竟害怕地扁嘴要哭。
“嘘,别哭,哭了就被人发现了。你跳下来,我接着你!”他张开双臂左左右右地计算好位置。
等她张开双臂跳下来,他才意识到自己也不过是和她一般大的小孩子,哪里承受得住高空落体的重量和速度。
两个人抱在一起摔倒在地,嘣地一声。
恰起一阵风,花瓣纷纷飘落,像下了一场花雨,她银色的卷发被风吹散在他的面颊,痒痒的,落下来的花瓣,软软的,香香的。
她的脑袋撞在他的脑门,忽然痛得哇哇大哭:“哇唔——你的脑袋干嘛长得这么硬!”
“脑袋要是像豆腐,一晃碎掉怎么办?”
“你还狡辩!”
哭声和两人的争吵惊起了王府的管家,以为是小偷:“谁在那里?”
“快跑!”他慌忙起身,临了还不忘回头捡起那枝梅花,拉着她的手一路狂奔。
到了安全地,两个人都气喘吁吁,累得直不起腰,他才笑着将一支梅花交到她手中:“给你。”
她兴奋地咧唇笑,露出豁掉一颗的洁白小牙。
可惜手中的一枝梅树杈只剩一朵孤零零的梅花,她失望地一撇嘴:“全跑掉了,只剩一朵看起来倒没满树的美。”
他很想告诉她,世间繁华无数,和她相比,也不过是平凡的背景。
他为她将跑乱的卷发简单地拢了拢,一朵梅花小心翼翼地别在发间。
她拿过他手中的纨扇,学着大姑娘的样子摆出各种造型:“绝,你看我美不美?”
小女孩发间的银线梅雪,在风中微微闪动银色的亮光,绘着白莲的纨扇,遮一半面容,唯有一双银白色的眸,剔透如水晶,纯澈地万年不被红尘侵扰。
那样清澈的眼,那样清脆的笑声,那一瞬,他的心怦怦直跳,春风、流云、心跳、世间的一切刹那间全引入她眼眸,那是最绝美的风景。
在他的心中,再也无法抹去。
那一日,也是第一场雪,那一日,银线梅雪盛开,就像天上的云朵降落在树冠,美极了……
而那一日以后,再也不会有一个女孩手执纨扇,对他眼波盈盈,那双清澈的眼中,连他的倒影都不会再有了。
男人独自站在梅树下,那么多那么多的记忆,以为时间过了许久,在他心中也不过是一个瞬间。
他站了很久,静静地,一动不动,直到天空破晓,第一缕阳光照在他身上折射出剔透的光线。
原来,他绿色的发丝已被雪积了厚厚的一层,肩头也落雪无数,远远看去就像一座冰冷的雪雕。
终于,他伸手接住飘落的雪花和花瓣,缓缓收起颤抖的手指,将那花瓣和雪片握在手心。
小雪,你看,下雪了,银线梅雪又开了。
可当我站在这树下,这繁花盛开映了满眼,我真的很难过很难过,我总觉得,看银线梅雪的时候,身边,应该有你。
如果有一天,你能走进我心里去,你会看到,那里曾经繁花盛开,如今却全是你留给我悲伤和眼泪。
我也不愿死在这一棵梅树下,我怕我的尸体沾染了你纯洁的灵魂,我也知道该放弃,可一颗破碎的心,毕竟不是手指,抓不住,也放不开。
该给的,我都给了,除了让你知道我内心的眼泪早已干涸。
好不容易才把你捧在手心,即使我看不到幸福,也舍不得放弃。
我只是想知道,被自己深爱的人爱着,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呢?
北辰染狠狠咬住下唇,嘴唇咬破流出血也不自知,只可惜,那个人从来看不到。
一个月后,雪花漫天,恋雪宫内碧竹碳火笼飘出幽幽的竹香。
新来的宫女拿起犀角梳,怯怯道:“娘娘,奴婢为娘娘梳头。”
艾喲喲伸手打掉她手中的梳子,她盯着铜镜中的自己,镜中的人面容憔悴,银白的眼眸看不出怒气,冰冷,什么情绪都不会再出现了。
“奴婢该死,娘娘恕罪,呜呜——”宫女急哭了。
银发女子眼中微微波动,终于淡淡掀唇,发出的声音干哑无力:“小环,起来吧。”
“奴婢……奴婢不叫小环,奴婢叫笑笑。”
是啊,她不是小环,小环已经死了,艾喲喲眸中的伤感逐渐转化为怒气,轻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