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微凉,黄沙伴风。
萦萝枝怔怔的看着天空,回忆了一生中的许多可能。
——其实她真的只是怕死而已。
报仇的方法有很多,杀死那位赤焰门门主的办法更多,但她却选择了尤其罪无可恕的一种。
害人者,终有孽债要还。
“哪怕一时昏了头,若我当年杀了那人后,能勇敢些自尽偿罪,不被尸道束缚,大抵也不会在泥沼中苦苦挣扎这些年。”
那样,也就不会在莫城与墨天笑相遇,连累这位她今生唯一不舍的夫君了吧?
“娶了我真是他这辈子最大的错误。”
但是在她看来,或许那位魔莲宗的宗主墨天笑,并未后悔娶过萦萝枝,否则也不会为她堕入邪道。
能够为了妻子的性命背弃信仰,以‘丈夫’的身份论,她哪怕作为外人旁观,也不觉得有何可以挑剔,但作为‘人’的身份论,却是过了底线。
萦萝枝心中清楚,不禁嘲弄着自己,眼眸中却是无奈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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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不语没有回答,这是萦萝枝自己的问题,所有只有她自己有资格判断。
——若是同样的事情发生,他必然不会如墨天笑一般,会尊重她自己的选择,而她也并不怕死。
哪怕他的丈夫遵弱无力,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书生,但却意外的有着诸多千年大修都难有的慨然气魄。
这样的男子对于女子来说,是难得的良配,但在她看来却是永远也不会嫁的类型。
一瞬间,梦不语想起了丈夫‘陈小凡’的性子,严紧的绣眉间,方才多了些舒缓。
一时间,夜色有些沉默。
萦萝枝舒了口气,已然不在多想,认真的看着梦不语。
当年她同意嫁给他,或许除了温柔体贴与那张脸,还是两人真正的性情太过相像。
夫妻共伴一生,这大抵是很重要的事情。
月色之下,她的周身散着幽暗的黑气,自身体内的经脉也开始逆流,黑血沁出嘴角,丹田内的灵魄尽毁。
她散了一身修为,只差最后一刀就能完成很多年前,她就应该去做的事情。
“那您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萦萝枝取出了乾坤袋中的匕首,静静的抵在了自己的脖颈之间。
“当年将你引入尸道的人,可是一个月白襦裙的神秘女子?”
这是梦不语自那年伊始,一直心存疑虑的问题。
梦不语略顿,认真的看着萦萝枝,隐有遗憾,但她终究回不到过去,救不了走错路之前的那个小姑娘。
那么现在就不是想那些事情的时候,要避免以后发生更多类似的事情。
——天地间没有鬼神,有的只有超乎寻常人想象的强大修者,对修者而言亦如此。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那名月白襦裙的神秘女子的实力,已经达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
哪怕她成为北疆的魔尊之后,调动了诸多势力查询,但依旧难有关于那名月白襦裙的神秘女子的讯息。
仿佛不于尘世,似有传说,但没谁能真正将其记载准确。
天下五域,唯南岭妖主永不离疆,那位义姐的真身,已经千余年未曾离开过天山瑶池。
若那月白襦裙的神秘女子,当真是尸邪修者,恐怕纵横天下旁四域,没谁能真正拦下她。
当年只觉得那女子恐怖,而今境界已达,细细算来,梦不语大致方才有了参照。
而今天下五域,三君与明大仙子皆伤,她战力不及,恐怕只有南岭的无天妖主可堪与其一战,问题是她那位义姐是南岭的妖主。
萦萝枝回忆着当年之事,缓缓将情报告之梦不语,这才让梦不语了解,原来那些人都是将选择的权利交予,便不再理会之后,任由发展。
简直就像是以天地为炉的养蛊之法。
听到梦不语所问,萦萝枝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
“并非是这样的女子,引我入尸道的人唤作‘女魃’,身着火红色袍裙,妖魅异常,看似惹火却实则性子极冷。”
这有赎罪的意思,但还有哀求的意思。
萦萝枝所求,当然不是让梦不语放过她,也知道没人能放过他的丈夫,所以所求是一件小事,但对她很重要。
“那人境界应该不及您,但很强至少比曾经追杀过我的那位魍无量将军要强许多。”
萦萝枝已是知无不言,将她所能判断出的最准确的情报倾囊告之。
梦不语轻轻合眼,点了点头。
月色如水,薄霜染了一层鲜红。
“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了,接下来也不劳烦您动手,但若是可能,请您将我的骨尘葬在我丈夫墓穴的近处。”
——今生她对不起他,也没脸在与他相伴,却终是舍不得离开了。
梦不语倚着风沙,沉默了很久。
幽黑的邪气散尽,她终究是以‘人’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