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意识的看向院子内的每一片翠竹,每一片花田,都已经比二十年前繁茂许多。
馄饨煮熟了,梦不语将馄饨盛在了青花瓷碗里,轻轻的端出了后厨。
凡尘还没有回来,她就静静的坐在了石桌上。
流转的四季,变迁的星海,衍化的万物,永远让她安心的俊朗书生。
恍惚了不知多久,那书生踏着绯色的夕阳回来了,身姿沉静儒雅,像是传说中的运筹帷幄,风姿英发。
那躺竹椅还在院内,她曾经怀着生儿与蓁蓁的时候,总是喜欢躺在上面晒太阳,他就会在她身旁,轻轻替她摇晃竹椅,讲那些自以为有趣的小故事。
她不爱笑,但也被他哄着笑了很多年,至今犹记每个瞬间。
除了两人遥遥相对,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水汽弥漫,就再也没别的声音与动静。
梦不语低着头,依旧用灵力温着瓷碗。
——只有她一个人像是傻瓜,被自愿逗的团团转。
院内,风已停,蓦然的寂静无声。
凡尘的声音难得气弱,这是他漫长的生命里,罕见的与人低头。
他知道梦不语这次真的生气了,绝对不单单是隐瞒的问题,他知道她在害怕什么。
凡尘愧疚的看着梦不语,满怀歉意。
“我可以解释。”
“我没有怀疑你。”
这是相信,也是疏冷,凡尘明白是什么意思。
梦不语悠悠抬起了头,看向凡尘的眼眸中,是罕见的陌生与平静,更深处的情绪只有两人自己明白。
“不用解释的。”梦不语的声音很轻,担心凡尘误会,又补充了一句。
凡尘默默的吃着这碗馄饨,开始尽力思考,要如何哄梦不语开心。
但他却发现一个很无奈的事实。
原来他就算能解释,其实也没什么意思。
等到他走到梦不语身边,梦不语将馄饨递给了他,尚且热气腾腾,在薄暮间汤水相融,显得很好看。
因为没有意义,此刻的梦不语不会听。
无关相信与否,更无关原谅与否。
再完美的话术,也无法让一个本就爱着他的人重新爱上他,同样无法让一个本就相信他的女人重新相信他。
直到吃完了这碗馄饨,凡尘也没能找到合适的机会,将归来之时那句演练了无数次的道歉说出来。
不同于过往她每次‘行商’之时的路途距离,而是心与心之间的距离。
梦不语感受着熟悉的怀抱,一如过往温暖与宽厚,但却让她觉得没有了过去的安全与熟悉。
他放下了碗,干脆走到了梦不语身旁,企图将她紧紧抱住。
凡尘有一种预感,如果他今天不能抱住梦不语,或许妻子很快就会离开他,至少会离开一段时间。
只是此刻的忧虑与难过,极大的淡薄了这种归属感,才让她觉得有些陌生与委屈。
——自己真的了解过他吗?
——这时梦不语才明白,原来此刻缺少的,大抵是那叫做‘家’的归属感。
这种归属感除了儿时的梦海阁,哪怕是彼岸红尘与两位义姐也无法给予她,只有这个书生之前才能。
一句话,像是两柄刀子,戳着两个人心。
梦不语心中清楚,这句话其实很蠢,对解决问题没有任何意义,更像是一句气话。
梦不语微微回头,眼眸中是复杂且难过的情绪,竟是隐有泪花。
“你觉的这些年好玩吗?”
隐有哭声。
哪怕过往她无数次接近死亡,经历了许多绝望,忍住了数不清的崩溃,但都没有哭出眼泪。
但向来冷静的她,这次没有忍耐。
推开了凡尘的怀抱,她静静的回到了房间,像是这些年已经忘记的小时候,每回不开心的时候,都会将自己偷偷裹在被子里。
只有这次,是梦不语自小时候的梦海阁之仇后,第一次没忍住眼泪。
——她可以容忍所有人害她骗她,唯独不愿意这书生这样待她,他本应是她最后的依靠与港湾,是她可以卸下所有心防的归处。
两个人都需要冷静一下。
只是听着房内隐隐的哭声,凡尘头一次觉得自己当年,做了个愚蠢至极的算局。
暮色褪去,夜色渐渐点缀星光,清晰的映在凡尘的脸上。
门被合上了,他只得倚着门,坐在门外的地上,遥遥望着天上星空。
面对梦不语的难过,他即便寻一万个理由,也抵不过她的委屈,没一个理由有心力说出口。
妻子依旧爱着自己,信任着自己,但她同样排斥着自己,不知该如何面对这段感情,甚至对这段感情本身产生了茫然无措的情绪。
他是喜欢她的,也确定妻子也喜欢自己,但感情绝不应该充满了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