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帝胤。
按照道理,他应该来的稍晚一些,至少应该来的比凡尘晚些,让对方先趟趟路。
说‘闯’,自然不可能真的闯进去,那般不死也会去了半条命,太清宫的护宗大阵,绝非浪得虚名。
好在他也并非全无准备。
沉吟片刻,帝胤直接跳入了瀚海,在他入水的那一刻,周身便被洁白的月辉包裹,让他整个人透着些玄奥的神秘,竟是如进入忘川乡无异。
所以帝胤无法犹豫,也无法拖延,好在的是邪神应该尚未破封,那么以他的手段,至少能够稍微解决一部分问题。
“闯太清宫确实麻烦,恐怕天下间最不好闯入的两处宗门,便是太清宫与天山瑶池。”
望着层云万里的瀚海,以及浮游在虚幻之中的太清宫,帝胤也颇为头疼。
月辉与太清宫护宗云阵融和,他便如一道清风,被送进了太清宫,没有引起大阵丝毫波澜。
进入太清宫后,帝胤发现,他是在一片木棉林中,周围皆是璀璨的木棉红花,地上偶有细碎的满天星。
脚边一道溪流,顺着山脉蜿蜒,不知尽头汇聚在何处。
这自然是月姑娘的月露,能够让他借以调运忘川乡的庇护之力,瞒过天地意志。
那么沟通天地之力,堪称世间无匹的太清宫护宗大阵,便不会察觉他,就像是躲在忘川乡的月姑娘,不会被天地发现。
顺着瀚海幽深的海水,帝胤潜游至太清宫下方,在某处云海薄弱处,以周身的月露融入云阵。
换而言之,与魂引道在天渊,往生路在菩提寺之下,这些确切的位置不同,星海台在太清宫之内,是‘移动’的。
若非太清宫的执掌者亲自带路,哪怕是至强境修者,也不好一眼看穿,得付出些功夫,才能寻到。
正在帝胤思考,该用那种提前准备好的手段时,远处的潺潺流水声中,多了一缕竹臼舀水的声音。
“那么,星海台在哪里呢?”帝胤轻声嘀咕。
他并非没有来过太清宫,也并非没有进过星海台,但问题在于太清宫的星海台与旁四域的境地,有极大的不同。
位置并非是固定的,而是相对的。
溪畔,是两名女子。
一名正持剑看着他,绝美的容貌面无表情,眼眸中空灵的情绪中,却有几分忌惮,眼角微红,不知是不是哭过。
帝胤当然知道此人是谁,无夜的第二位妻子,明家二仙子,明海棠。
很轻,很静,但落在帝胤耳中,却丝毫无法忽视。
他沉默了片刻,心中觉得有些麻烦,眉梢微挑,但还是不得不走了过去,没有自欺欺人。
路的尽头,是一方溪潭,正是山路蜿蜒处,溪流正是舒缓,清澈的水流冲刷着河底各色鹅卵石,让水草与游鱼清晰如空游无依。
画卷之上,是一些无趣的风景,有白雾草原,有燎原火山,还有些山野梯田
“画很好,可惜没有画在纸上。”帝胤持礼道了一句。
他相信,以这出神入化的技艺,若将画作在纸上,势必会更有意境,最重要的是能将画留下来。
但此人不足畏惧,年龄与境界的差异,并不至于让帝胤将她当做对手,但当视线扫过明二仙子身旁,那位正坐在锦毯之上的女子时,帝胤沉默了下来。
那是一名素色衣袍的女子,散着三千青丝,像是睡在木棉花里,左手的竹臼正好扬起,将一捧溪水舀起,顺着一排空心竹节,缓缓浇下。
清澈的溪水,在空心竹节中流动的很快,到了下一段空心竹节,如此循环往复,方才让人发现,云雾之中竟是构成了一副流动的山水画卷。
那女子回答的声音很好听,端雅大气,却又透着些灵动的意味,听在人耳中很难不升起一抹亲切感。
帝胤明白,对方所指的是与仙君无夜和离之后的那些日子,没有了爱人与妹妹的陪伴,确实无趣。
这画作大抵是她,派遣无聊的一种手段。
不像是此刻,这女子画的画作,真的就只有一瞬。
一眼看过去,就再也没了。
“聊以排遣,否则这孤苦时光,未免太难熬了些。”
明大仙子,明夕颜。
谁曾想一上太清宫,就被对方逮住了。
“您好。”帝胤认真持礼,眼瞳中满是忌惮。
随之,这女子转过了身,眉目娴静,较之山水更加柔媚,偏生有一股比云海更磅礴的端雅大气。
她只是坐在那里,整个世界便宁静了下来。
帝胤当然不会认错人,此人便是他来太清宫前,最头疼的,却又想不到该如何对付的人。
“您也好。”
明大仙子悠然道,让旁边的妹妹倒了一杯茶。
是她自己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