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多么深沉的黑夜终究会渐渐淡去，等到大雨渐渐停下的时候，天光也微亮了，她悄悄的走进自己的闺房，红烛燃尽，余光寥寥之中，她看到侍女小紫伏在香案上打着瞌睡，一旁的熏香也快要燃尽。

一切都如同她离开时的模样，她就松了口气，挑燃了烛光，又重新点上了一盘熏香，叫醒了小紫，“小紫，姥姥回来了吗？”

小紫揉着有些惺忪的眼睛，摇摇头。

“那就好。快，帮我梳头。”

她彻底放下心来，换下沾湿的白裙，赤着身体走进浴池之中，“小紫，动作快一点。等下我要去见姥姥。对了，如果姥姥问起来，你就说我今夜没有出去过……”

温热的池水渐渐温暖了她被大雨淋湿后有些冰冷的身体，一边说着，一边等着小紫过来给她梳头，但却久久没有等到，然后一颗心就渐渐沉了下去，仿佛落入了冰窟一般，冷得厉害。

精致的耳垂不自觉的颤抖着，她听见意料之中的脚步声，是那种她极度厌恶的软皮鞋跟发出的声音。

那鞋很精致，选的是最细嫩的人皮做成，她见过制造那鞋的场景，想着，心中就不觉越冷了起来，忍不住环抱着手臂，转过头，惊惶的跪伏在地，“姥姥。”

“小倩。我一向最疼你，也最信任你。”

挽着发髻的老女人，不阴不阳，半老徐娘，在一群妙龄少女的簇拥下，穿着金色的长袍缓缓走了进来，“但什么时候我的信任，成了你放肆的资本！”

“说！”

老女人的语气就骤然凶恶粗暴起来，伸手一抓，小倩立刻就落入了她的手中，五指如钩，刺入小倩的皮肉里，鲜血流淌出来。

老女人舔了舔小倩脖子上流出的鲜血，粗糙似乎还带着倒刺的舌头在她脖子上一舔，立刻就皮开肉绽，血肉模糊，“我让你去杀了那书生，你竟然敢违背我的命令，放走了他。”

“不是的。姥姥。”

她哀求起来，“那书生有燕赤霞给的剑囊，我杀不了他。”

“哼！燕赤霞，迟早有一天，我要杀了他！”

老女人冷笑起来，下意识的看向了自己的胸口，那里有一道剑伤，深刻入骨。

“姥姥，你受伤了。我这就帮你抓几个男人回来。”

她急切的说着，试图证明自己的清白。

“哼。不必了。小卓已经帮我抓回来了。小倩，你是最忠心我的，是不是？”

“是。是姥姥救了小倩，让小倩没有沦为孤魂野鬼。小倩一直都记得的。只要能够帮到姥姥，小倩什么都愿意做的。”

“哈哈。”

老女人就狂笑一来，一把抓起小倩的头发，“真乖啊。既然是这样的话，那你就帮姥姥一个忙。”

她心中立刻闪过一个不好的预感。

“那个书生说些胡言乱语，姥姥我本来是不在意的，但姥姥我心血来潮，总觉得有些不对。而且那燕赤霞，一直盘桓在兰若寺不走，迟早是个心腹大患。姥姥我决定与黑山老妖结盟，与他联手，一起杀了燕赤霞。”

说到这里，老女人的声音变得温和，“小倩，你也知道。黑山老妖上次见过你之后，就一直向我讨要你，但姥姥一直都没答应。但这次，恐怕只能委屈你了。放心，黑山老妖有一百多个小妾，你不会那么快死掉的。”

“姥姥，不要。不要把我嫁给黑山老妖。”

她的心渐渐感到绝望，她见过一次黑山老妖，那一次姥姥为了款待黑山老妖，让好几个姐妹去服侍黑山老妖，然后那些姐妹就全都魂飞魄散了。

“哼。由不得你。来人，把她看好了。到时候我要看着她风风光光嫁给黑山老妖。至于什么时候嫁过去。那书生不是说三个月后会再来吗？那日子就定在那天吧。”

老女人大笑起来，目光变得凶狠，“小倩，你做人蠢，做鬼也是一样蠢。这兰若寺方圆数十里，有草木的地方，就有姥姥我的眼线。你竟然还以为能够骗得到我！”

她就凄然一笑，莫名又想到他说的那个故事，果然，故事里，都是骗人的。

……

天色终于亮了起来，一夜的大雨洗去了这天地的阴霾，一切都好像崭新的一般，但却洗不去人心的浑浊。

他从树林里走出来，走进城里，郭北县中的一切似乎都没有半点改变。一夜过去，不知道谁家又死了新人，出丧的队伍来来回回，大街上，人群冷漠，每个人都在用警惕的目光打量着周围的人。

稍微有点风吹草动，立刻之间，就是刀剑出鞘，杀气沸盈，让林凡不觉皱了皱眉头，这个世界的空气都浑浊得厉害，他实在是喜欢不了。

不过这些终究只是小事而已。

“兰若寺的事情可以暂时告一段落了。接下来，便是要去见他了。”

林凡走到城门口，看着泛黄的通缉令第一排上的名字，面无表情，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关于来到这方世界后，到底该如何做，他之前已经有过许多的预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