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种人,也做不了老谋深算,纵弟为恶的郑庄公!我与他之间虽有耿介,却没到不死不休的程度。”
……
按照庐陵君之前的嘱咐,明月坐在蒲席上,一点点解开捆绑竹简的麻线,将一枚枚散落的竹片扔进炭盆里烧毁。看着竹片起火燃烧,上面的墨字逐渐不见踪影,化作青烟,他突然笑出了声。
他想到,自己身上穿的,腰间佩的,手里拿的,甚至是大小便时用的厕筹帛布,都是珍贵的先秦文物,尤其是手里正在烧的竹简,这可是最接近原版的《左传》啊……
他还记得,那应该是2012年时,一批浙大收藏的战国楚简首次公开展览,主要内容正是《左传》。当时学校里那个教先秦史的老师可激动得不得了,一直跟他们说这破解了《左传》真伪之争,是划时代的大事。
若是那位老师知道自己在焚烧如此珍贵的文物,估计会气得吹胡子瞪眼吧。末世炉石系统
这么想着,明月却烧得更来劲了,还哼起了歌。
销毁证据后,他拍了拍手站起身,想道:
“依照庐陵君赵通的性格,他大概是觉察到赵丹要对我不利,才善意提醒,而不是怂恿我造反。没猜错的话,赵丹也不想置我于死地,仅仅是要我去齐国做人质,缓解秦国攻势,顺便把讨厌的弟弟赶得远远的,一举两得……”
“但是,留在赵国,就算太后无武姜之意,我无共叔段之心,赵王也无郑庄公之能,却难保他亲信中有人会效仿祭仲,为了博得新王欢心,进谗言害我,现在有太后庇护倒是没事,有朝一日太后不在,我在赵国就呆不下去了……”
邯郸赵宫虽然安逸,却暗藏杀机,既然留在赵国同样危险重重,莫不如,顺势而行?
当明月第一次说自己愿去齐国时,他是出于对秦国和白起的畏惧,内心难免有一种想法:倘若我无法改变长平的结局,能去齐国避祸也不错,虽然是人质,但锦衣玉食是不会缺的。
但这懦弱的念头刚冒出来,便迅速被他赶走,唾骂自己是懦夫,如此怎对得起赵太后的爱护?也羞做重活一世的穿越者!
认真地分析画策后,他第二次下定决心去齐国,并不是为了逃避,而是要为自己造势……
是的,虽然秦国和白起听上去是那么的可怕,无敌于天下,但明月心里,依然想要改变长平之战的惨剧!
他要力挽狂澜!不仅为了这赵国公子的身份,也是为了四十多万条活生生的人命!
想要改变长平,最方便的,莫过于直接控制赵国朝政,在国策和军事上加以改进。
然君臣之分已定,取代赵王丹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他只能暂时安于公子封君之位。
但这封君之位,对于明月而言,仿佛鸡肋,而且还是一根随时会被夺走的鸡肋。
纵然太后万般宠爱,他却位尊而无功,奉厚而无劳,反倒会招致祸端。一旦赵太后不在了,他的身份地位瞬间不保,到时候很可能会被赵王丹赶走,去国外做一个可怜巴巴的乞丐公子,到时候能活下来就不错,就别提什么改变长平之战了。
所以不如乘此机会,为自己弄一些能够在赵国立足的功劳,才是自保固身之策。
战国时期,想要做大丈夫,干大事,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是血统、出身么?不,与春秋不同,战国时人最看重的,是实打实的功绩和名望!
这是一个士贵,王者不贵的时代!
这是一个猛将必发于卒伍,宰相必起于州部的时代!
这是一个纵然不为王侯,只要善于用势,同样能一怒而诸侯惧,安居则天下息的时代!
明月要走的,是一条类似孟尝君田文的路……
田文本是齐国的靖郭君田婴的庶子,其名不扬,却依靠自己的智慧,多次劝诫田婴,主持家政,接待宾客,他的名声也随之传播到各国。各国的封君名士,竟反过来派人来齐国,请求田婴立田文为继承人。于是田文在父亲死后,便继承了薛地,为孟尝君,权倾齐国,操持国政,齐王虽然不喜欢他,却很难赶走他,以至于到了最后,世人一提齐国,竟只知孟尝君,不知齐闵王。
“退一万步讲,功绩和名望能达到顶峰后,田文就算在齐国混不下去,竟也能得到其他各国的优待,纷纷请他去做相邦,五国伐秦,天下侧目。狡兔三窟,容身之道也,只可惜啊,田文最后也老糊涂了,他忘了齐国就像是容纳他这条大鱼的水,竟因为与齐闵王不和,反过来主持五国伐齐,导致齐国衰败……于是水枯鱼死,显赫一时的薛公家族没了依仗,也覆灭了。”
若非如此,孟尝君的后人很可能会与齐国同休,世代享有高位。
孟尝君的晚年,明月没兴趣去效仿,但他起家的捷径,却不妨效仿一番。血缘和出身他已经有了,接下来他要要博取的,就是功绩和名望,这两样东西,赵太后给不了他,留在邯郸赵宫,也求不到。
临淄,只有去临淄才能获得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