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他们架本就没吵完,心里还有几分余火,顿时复燃起来,也不管还有两个外人在场,继续起方才的唇枪舌剑来,兵法术语随着唾沫星子飞来溅去,看得舒祺呆愣不已。
只可惜光论兵法的话,赵奢还真难不倒将兵书倒背如流的赵括,最后气急了,只能指着他的鼻子训斥道:
“《军志》有云,将能而御之,此为糜军;不能而任之,此为覆军。将来赵国不用你为将则已,若果真用了,最后使赵国惨败,覆军杀将的人,一定是你了!”
赵奢这句话说得太重,赵括听完身体一震,腾地一下,整个人站立起来,手指深深扣进了掌心,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沉默良久后,他才抬起头,红着眼,有些不甘心地反问道:“父亲,原来你一直如此看儿子么?”
赵奢也知道自己说的太过,一时语塞,却不知旁边的长安君心里却已经为他鼓起了掌。
知子莫若父,诚哉斯言!赵奢料敌如神,也料到了自己儿子的未来……
但明月也没忘记自己今日的目的,是赚赵括跟自己去齐国,便再度入场,朗声道:“马服君之言,小子不取!”
“族兄精于兵法,却少于实战,一些看法可能与身经百战的马服君不合,这一点不假。但马服君敢说,自己第一次将兵,就什么都知道么?”
……
“我第一次将兵?”
长安君的话,引发了赵奢的回忆……
那是三十多年前,赵惠文王三年(公元前296年)的时候,已经让位给儿子的赵武灵王自称赵主父,他派遣公子章和牛翦为将,帅代、胡之兵与邯郸中军一起进攻中山国的都城灵寿,一举灭亡了这个千乘之国。
那时候才二十出头的赵奢,是公子章军中的一名小小屯长,帅五十人的兵卒,先登夺城,由此晋升为统帅百人的“百夫“,之后又被公子章相中,带他去代地为吏,接着官运亨通,一路做到了统帅千人的”都尉”。
那时候的他,哪里知道什么是用兵之道啊,纯粹是凭借着一股子勇锐蛮劲,盯着主帅将旗,听着隆隆战鼓,带着兵卒们奋力向前而已。一场又一场和中山国、胡人的战斗,让他从一个战场初哥成长为一员悍将。在沙丘宫变后,因为是公子章之党的缘故,又和乐毅一起投奔燕国,从乐毅处,赵奢受益匪浅,第一次接触到了真正的兵法。
他把自己的历次战斗经验,和从乐毅处得来的兵法残卷结合起来,细细揣摩,五年便有小成,得到了燕昭王的赏识,任用他做了上谷郡守,以备东胡。
回归赵国后,赵奢又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熬了好几年,终于由税官重新回到了军队里,经过麦丘之战的检验,他的用兵之术在四年前达到顶峰。
以平生所学,博一鸣惊人,在阏与之战中,一举击败了强秦的军队,杀得秦国中更胡阳溃不成军,天下为之侧目!
可以说,赵奢是先学会了战斗,才知晓兵法。但他的儿子赵括却恰恰相反,赵括生于一个相对和平的时期,根本没有上战场见识真正战争的机会,他只会盯着那几本兵书推演,在赵奢看来,这种推演忽略了战场的实际情况和兵卒本身的强弱,自然是漏洞百出,所以才会加以训斥。[综]史上第一穿越
如今被长安君一提,回头想想,要是二十岁的自己在这里,兴许还不如括儿呢……
不过这些事情,又跟你长安君有何关系?
于是赵奢黑了脸,冷冷说道:“此乃老夫家事,还望长安君不要过问。”
明月拱手道:“小子不敢越俎代庖,只是觉得马服君之言,过于暴虐了!”
“暴虐?”赵奢微怒,眉上那块伤疤显得有些狰狞。
“还望长安君解释解释,此言何意!?”
面对将军之怒,明月却不慌,坦然道:“小子这几日跟随左师公了解过一点黄老之术,这其中有这么一句话。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世间万事万物,从来就没有不经积累就自然成功的道理,赵国从区区大夫卿族成长为万乘大国是如此,马服君从一屯长成长为如今的赵国大将也是如此。”
“既然如此,马服君又岂能忘了自己当初走过的路,对族兄过分严苛,因他没有经历战阵就贬低他?甚至断言他为将必然使得赵军覆灭?这不就应了孔子的那句话,不教而杀谓之虐,不戒视成谓之暴!马服君今日的暴虐,或许是为了族兄好,但很可能会扼杀一位国之英才啊!”
“这……”他说的有理有据,赵奢一时无从辩驳,只得说道:
“长安君的意思是,倘若犬子有机会经历实战,便能成为将才?”
明月看向赵括,这位年轻人已经从刚才的羞怒里缓过来了,正在用一种感激的目光看向明月。但是赵括并不知道,明月现在的看法,和赵奢是一致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