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出行,微服即可,勿要张扬。”
次日一大早,让御者李谈把那辆装饰华贵,一看就极为显眼的驷马大车放回去后,明月在车库里挑中了一辆极为普通的双马单辕车,上面的漆已经有些陈旧,轮子因为刚翻修过,倒还算坚固完好。
他却很满意:“就这辆了。”
等他们在五名游侠儿护翼下,驾着车出门之际,一身劲装的舒祺正好骑着马从城外归来,老远就喊道:“长安君!我来了!”
明月招呼他过来,“怎么就你一人?括子呢?”
舒祺苦笑道:“括子不愿入城,说他要与士卒们呆在一块,同甘共苦。”
这倒是有点出乎明月意料了,要知道,沿途一路上,整天喊着要一观临淄盛景的,正是赵括。这个从小到大没有出过邯郸百里之外的马服君之子好奇心很重,本性又喜欢飞鹰走犬,早就从平原君处听说临淄城里好玩的东西很多,对这场旅程的终点满是憧憬。
可当他们抵达临淄后,因为齐国的城门吏匡梁以齐国律法为由,拒绝那一百赵卒入城,明月只好将他们安置在城南的临时兵营里。赵括倒是自觉,也不在质子府里歇歇,一卷铺盖,就出城去和兵卒一起同吃同住。
今天一早,明月让人去喊他和舒祺二人进城来,一起去临淄市肆上逛一逛时,赵括依然拒绝了。
“还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啊。”
明月感慨不已,在漳水河畔他以吴起为例子,提点赵括一次后,这家伙就像是被卤水点开的豆腐一般,开始让人刮目相看。
虽说这是为将吏者应有的觉悟,但放在赵括身上,就显得尤为难得。
在历史上,长平之战前夕,赵括可是出了名的恣意而骄,得了赏赐,四处买田地房宅,不知道与兵卒共苦,所以蔺相如和他母亲才一致认为赵括不可为将。直到在长平陷入包围后,他才猛然醒悟,与士卒同劳同死,凝聚了士心,保持赵国大军绝粮四十六日而不溃……
这说明他的确是个知错能改的人,只可惜为时晚矣……这次却不同,在长安君的调教下,若能把那种后知后觉,变成现在的先知先觉,赵括的未来,也许不是注定的……
如此想着,明月也不强求赵括同来,便让向导在前带路。今天之所以要去临淄市肆,还是因为平原君昨日那句话。
平原君说,临淄城北的女闾附近,有一家方术士的丹房,也在用类似甗的器皿蒸花露、丹砂……
这不由激起了明月的好奇心,考虑到后世考古学家的确在西汉海昏侯墓里发现了用来炼丹蒸汞用的青铜蒸馏器,轰动一时。往前推一百年,战国时的方术士已经掌握这门工艺的可能性很大。若是有现成的蒸馏器皿样式,他打造蒸酒的器具,就更是事半功倍。
加上他本来就打算在临淄寻访方术士,这便有了此次出行。
……重生之诱拐竹马
临淄城东依淄河,西邻系水,山川毗连,河道交错,既有山石林木之饶,又有沃土嘉禾之利。
其城市结构和邯郸的格局相似,齐王宫位于临淄西南角,东北面则是郭城。这郭城呈矩形,南北长九里,东西宽八里,中部为卿大夫们的宅邸,南部主要是工坊区,东部和北部则是市肆区。
明月一行人便要从王宫脚下的质子府出发,一路往北而去,外面守着的齐国兵卒们也未阻拦,毕竟长安君是齐国的“客人”,而非囚犯。
这也是明月来到临淄几天里,第一次能抛开那些惹人厌烦的齐国贵族,心无旁骛地在敞开的马车里,好好观察一下这座城市。
若说临淄给明月的第一印象是什么的话,其一是规划有序,其二就是人多……
放眼望去,黑瓦覆盖的民居连成了一条线,朝两侧延伸,在城墙下挤得密密麻麻,除此之外,在每条街巷上,都走着熙熙攘攘的人群。
这情形,让明月不由想起了中学时学过的《晏子使楚》这篇课文。
“齐之临淄三百闾,张袂成阴,挥汗成雨,比肩继踵而在……”
原来晏婴这句话,并不是夸张,越走越密的人群,的确能做到张袂成阴、挥汗成雨。他们之中,有驷马大车的贵族,有衣服文采的各国商人,也有衣裳粗鄙的庶民。
虽说人流主要在道路两旁走动,但路上的车马也同样很多,速度慢了下来,舒祺也不得不朝马车靠拢,以避让接踵而至的车辆,他嘴里不由抱怨道:“这齐国怎么这么多人?”
明月则笑道:“齐国刚受封的时候,人口是很少的,毕竟这里是海滨盐卤之地,多亏了太公望因俗而治,与东夷人相善,劝其纺织女功,极其工艺技巧,通鱼盐之利。于是远近的夷人都来归顺他,就像钱串那样,络绎不绝,就像车辐那样,聚集于此。于是齐国便冠带衣履天下,海岱之间的诸侯都得仰仗齐国,纷纷敛袂朝拜。””公子知道的真多!“
舒祺眼里带着一丝崇拜,虽然与自己同龄,但长安君简直是什么事都知道。他却不晓得,这些临淄往事,是长安君从公孙龙处打听来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