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张孟谈便不顾赵襄子阻拦,辞去赵氏家宰之位,退居山林,躬耕垄亩。”
田单颇有几分憧憬地说道:“我的想法,与张孟谈一样,大王一直担忧我的权势超过他,十余年来极力压制我,我也只好步步退让。如今大王眼看时日无多,对我更加忌惮,若我不想最后落了文种、伍子胥的下场,是时候放弃权势,退下来了。”
“这是齐王不识忠臣!”亲信不忿地说道:“那主君意欲投靠赵国,安享晚年,是真的?”
田单却不答,又道:“那张孟谈在肙丘隐居三年后,韩、魏、齐、楚四国背弃盟约,准备合兵攻赵。赵襄子无计可施,再请张孟谈定计,于是张孟谈便分别遣其妻及三子出使韩、魏、齐、楚四国,四国便互相猜疑,谋赵之事不攻自破。”
“虽隐于山林,但若国家有事,张孟谈依然会立刻站出来,我与张孟谈的想法不谋而合。”
田单拍着自己的胸口,对亲信说道:“无论齐王待我何等刻薄寡恩,老夫都无半句怨言,世人皆为我不值,长安君更妄图从中离间。他却不知,老夫并非愚忠于齐王,而是忠于齐国!君王轮番更替,而齐国恒在!此番入赵为相,我必须取信于赵国太后、群臣,得到实权,才能暗中为齐国牟利!”
……
与此同时,明月回到馆舍内,也与自己最信任的赵括、舒祺说起方才田单的“开诚布公”来。
“若安平君愿意真的投靠赵国,加上马服君,廉将军,赵国便有三大名将,倒是就算是秦国武安君亲至,也不必怕他了!”舒祺没太多深沉心思,顿时高兴起来。
“兵事最忌号令不一,令出多门,三位名将加起来,或许还不如我父亲独将好使!”
伤势逐渐愈合的赵括却对此嗤之以鼻,马服家对田单一向成见很深,他还对明月小声说道:“公子,我父曾与安平君论兵,事后他认为此人嘴上言之凿凿,实则心思阴沉,绝不可信!”
明月颔首:“安平君对我说这些,的确有些突兀了,虽说良禽择木而栖,但他应当不是那种稍受委屈,便欲改换门庭之人……”
他本欲离间田单和齐王,在田单心里扎下一根怀疑的刺,让它慢慢发芽,可田单这条大鱼实在狡猾,一回头,直接把饵吃了,明月却搞不清楚他到底上没上钩……
“安平君啊安平君,你到底是如何打算的?”明月有些犯难,他知道,自己已经猜不透田单的心思了。秘籍点读机
“管他呢,反正到了赵国后,田单便是瓮中之鳖,还能翻出多大浪来?”
本着船到桥头自然直的想法,明月不再去思虑此事,他们次日从聊城启程,继续往西,没两天,就进入了赵国的国境。
到这里,就算是到家了,沿途都有邑兵护送,有官吏接待,无不恭恭敬敬,因为长安君算得上是赵国的外交英雄,一行人前呼后拥地往邯郸赶去。
离开临淄的第十天,邯郸在望……
久别归乡,明月倒还好,赵括、舒祺等人都有些激动,可惜天公不作美,等他们远远望见邯郸城墙时,天上已是乌云密布,悉悉索索下起了一场小雨。
明月躲在马车华盖下,但也挨了几滴雨,他不由想到,当初离开邯郸的时候,正是三月初,那时候春光正旺,暖暖的阳光照在身上极为舒服,田野上杂树翠绿,鸟儿成群地飞来飞去,发出婉转的啼鸣,泥土的潮气、麦苗的清新和野花的芬芳弥漫在空气中。风从田野来,软软的,一阵一阵吹拂人面,令人心里发痒,对未来充满期待……
可如今,却已经是七月底的中秋时节,邯郸近郊,黄绿相间的山林遥遥在望,田地里的五谷熟透,大半已被收割,雨幕下,四方空无一人,想来都已经跑回家避雨去了吧?他们这些行人可就惨了,一阵秋雨一阵寒,赶路的众人被淋得哆哆嗦嗦。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念了这句诗,明月大声下令道:“二三子打起精神来,离邯郸没有几里路了,吾等与其避雨,不如加快脚步,赶在入夜前回到邯郸,再喝热酒热汤驱寒!”
“唯!”久别故乡的赵国人自然没有意见,一阵哄笑后加快了步伐,脚踩在泥水里,溅得到处都是,很快,众人便遥见邯郸的城楼。
他们本以为,这种天气里,除了赵王宫安排的仪仗外,应该没多少人来迎接的吧?
孰料,还没等他们走到邯郸城门,就发现道路竟被围观的人给堵得密密攘攘。百姓太多了,路两边全是,挤得密不透风,路两侧虽有紧急调出的兵卒布置拦线,但根本挡不住热情的百姓,这些兵卒反被挤得不断后退。
“这么多人!”众人大吃一惊,随即看到赵国相邦蔺相如的旗帜艰难地在人群里摇坠,原来蔺相如是奉赵太后、赵王之命,来迎接田单、长安君的,此刻却被百姓堵住,过也过不来。
那些自发前来围观的人群对在齐国万人景仰的田单可不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