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就这么一晃而过,十月悄然而至,隆冬降临,万物凋零,天气一日冷过一日,不过明月为自己谋封地的心,却一日热切过一日。
那日庐陵君的话提醒了他,思来想去,若是想实行走私烈酒入秦,扰乱河东秩序,损秦肥赵的策略,他还是先得到一个封地,再在封地里酿造酒浆,如此才能杜绝配方外泄,也便于他统筹策划。至于销售,明月的确不如吕不韦等善于钻营的大商贾,如今与他结下一点交情,日后或许可以利用他的商路、关系网。
明月早已是封君,理论上是有封地食邑的,不过都是虚封,仅能享受其租税,却没有去当地开衙立府,治理民众的权力。虚封与实封虽然都是封君,但两者之间却是一个难以逾越的鸿沟。赵国历史上虽然也有几位公子封在代郡,但时过境迁,赵惠文王之后,对封土授爵把关很严格,对于近亲公子,混个虚封并不算难,但若想得实封,就必须有过得去的功劳。
他算了一下,自己“为国赴难”去齐国为质子是一功,在临淄左右逢源,达成了齐赵共同伐燕又是一功,回国后造出了单辕车,为内史省下不少钱帛粮秣也是一小功。
以上种种算起来,仍然比不过在战争里覆军杀将,斩首上万……
“马服君以麦丘、阏与两战大功,尚且只得到区区紫山乡邑,何况是我?”
他估量着,以上种种全部相加起来,就算讨要实封,顶多是一个乡邑,千户人家,想要一个县?太难了。
虽然区区一个小县,比起整个邦国来算不上什么,但能够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力量,自然是多多益善。
如今明月想从军功上入手无疑是痴人说梦,赵王在虞信辅佐下,正在不遗余力地在军队里四处安插人手,是绝对不会让明月染指军权的,所以还得从其他地方想办法。
他一边苦思冥想,寻找新机会,一边也要完成自己的差事,十月初的立冬这一天,按照规矩,工尹署要检验这一年的工作成果,“物勒工名,以考其诚,功有不当,必行其罪”,工尹们要考察各工坊的样式法度,严禁工师们以公谋私,总之,就是一年之末的大检验。
明月正带着僚属们四下检验,却不防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传到了他耳中。
“秦国伐韩了!”
得知此事,明月顿时大惊失色!
……
“秦国未救燕而伐韩?”
赵王宫龙台上,赵王乍闻这个消息,竟不忧反喜,反而捧腹哈哈大笑起来。
“前线马服君已收复失地,反攻燕国疆土,寡人还日日夜夜担心着秦国援燕,伐我赵国,岂料秦王竟直接放弃了燕国,转而攻韩了?哈哈哈哈……”
赵王他的佞幸赵穆也在一旁奉承赵王道:“秦国此举真是昏招啊,据臣所知,韩国自从华阳之战后,一向事秦恭谨,予取予求,均不敢有半点不敬。如今却突遭秦国无故讨伐,一定会大失所望,旁边的魏国也会因此惊惧,说不定韩魏就会暗地里叛秦服赵,三晋之盟重新建立,加上此战之后,燕国被打怕,齐国也愿意与我结盟,大王或许也能做一做合纵伯长,举天下之力以抗秦呢!”超神妖孽
赵王顿时乐了,却不料旁边的虞信泼了这对君臣一瓢冷水:“当年楚怀王、齐闵王都做过合纵伯长,举六国之力抗秦,却都因为小瞧了当今秦王,最后落得个身死国破的下场。大王,秦王是赵国最大的敌人,秦相范雎也并非等闲之辈,更别忘了,秦国还有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武安君……”
一提起白起的名号,方才还十分乐观的赵王不由打了个寒颤,他,乃至于如今其他五国的君主、公子们,都从小是听着这位秦国大将的威名长大的,无敌的白起,就是他们的梦魇。
于是赵王连忙询问来通报此事的黑衣:“秦军此番伐韩,以何人为将?”
“秦将为五大夫王龁……”
“王龁?”赵王丹摇了摇头:“寡人没听说过。”
赵穆也笑道:“臣也没听说过,大概是个无名小将吧……”
虞信却展开地图,看着上面秦军的进军路线皱眉:“就是这么个无名小将,只花了一个月时间,便已经攻陷了韩国的少曲、高平两城,着实不可小觑啊……”
赵王凑了过来:“这两城离我赵国有多远?”
虞信指着地图道:“少曲、高平位于韩国南阳地,与赵国说近不近,说远不远,路程大概六百里不到,但中间还隔着韩国野王、魏国河内地,山川阻隔。”
“原来在数百里之外。”
赵王似是放下心来,觉得这次秦国攻韩,起用的是一个无名小将,对赵国不会构成威胁,便要继续穿戴衣冠,因为今天是冬至日,按照传统,他要亲帅卿大夫,去郊外迎冬,同时迎接一批从前线归来的死伤者骸骨,赏死事,恤孤寡,这是他再度获得威望和民心的好机会。
但虞信却依旧忧心忡忡,盯着地图,上面少曲、高平两城的位置看在眼里,总觉得格外刺目。
因为这两城,便是韩国南阳地的门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