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氏的主宅位于祁县城西,作为当地历史悠久的豪长,他们依然保留着聚族而居的习惯,上千族人占了整整一个里。更新快无广告。
里中道路不比县里的大道差,而且还铺着石板,每天早上都有人出来清扫,道路两边是规划有序的屋舍,比户相连,列巷而居,排列得整整齐齐。祁氏族人出出进进,因为都是熟面孔,相见都会彬彬有礼地打招呼,他们虽然算不上赵国显赫的氏族,可祁氏族人依然为之骄傲。
一般而言,宗亲关系较疏远的小宗住在外围,大宗则位于最中央,被墙垣牢牢保护,这里不仅有祖庙、祠堂,还有粉墙朱瓦的三进大宅院,院中种着不少树木,看上去有好些年头了,枝叶耸出墙外,远望如冠盖相连,时值初夏,阳光灿烂,蝉鸣微微。
在祁氏大宗的大宅内,年迈的祁翁扶着手杖高踞主座,两个儿子和长孙祁琨则跪坐下手,几个奴婢伺候左右。
侧耳听着外面的寒蝉鸣叫,祁翁喝了一口温汤后道:“长安君的求贤令,汝等都看过了么?”
长子祁孟明颔首:“看过了,长安君还征辟了琨儿及族内几名年轻子弟为吏,父亲,是否要答应。”
祁翁扫了长子一眼:“吾等还能拒绝不成?”
长孙祁琨则兴奋地说道:”阿翁,长安君乃是贤明公子,一路上与孙儿攀谈,真是博学多闻,他一直在说自己初来乍到,以后治理祁县,还需仰仗我祁氏。这不,他刚到祁县,就下令求贤,看来是急需本地士人助他治邑,而且求贤之心甚切,这是我祁氏的机会啊……“
祁翁的二儿子祁仲平却板着脸训斥道:“长辈说话,岂有你插嘴的资格,出去!”
祁琨莫名其妙被训斥一通,抬头看了看祖父父亲,父亲对他点了点头,他只好悻悻而退,走出门扉前还回头倔强地说道:“无论如何,长安君征辟我,我是一定会去的!”
言罢朝堂上三人行了一礼,才将门合上。
祁仲平摇了摇头:“这才几天,这孺子已被长安君给收复了,当初真不该派他去县界相迎。”
祁孟明见儿子被训,心里也颇不舒服,道:“二弟此言差矣,如今长安君已是祁县封君,吾等不尽力讨好,难道还要与他为敌不成?”除恶系统
祁仲平解释道:“兄长,我绝无此意,只是觉得,这长安君在祁县的日子,长不了!”
祁孟明冷笑:”事到如今,你还在指望秦国?“
这时候祁翁瞪了大儿子一眼,祁孟明连忙住嘴,而祁仲平则将所有下人都轰了出去,才走回父兄近处,低声道:”父亲,十多年前武安君伐赵,攻破兹氏、祁县,多亏父亲觐见武安君,恭恭敬敬献上粮秣,并在里中帮秦人收治伤员,不然我祁氏早被战火殃及。儿子就是那时候起,经常奉父亲之命去河东走动……“
祁翁叹了口气:“那是十多年前的事了,还提起作甚?”
祁县位于秦赵边境,曾经几度易手,祁氏作为本地豪长,是绝不可能放弃祖宗之地的,所以只能秦来降秦,赵来投赵。祁翁更是让他两个儿子各与两方交好,祁孟明经常去晋阳走动,还结识了国尉许历,而祁仲平则多去秦国河东郡,与那里的官吏熟识。
这种做法,在六年前收到了成效,当时秦军再入祁县,就是祁仲平做的向导。那几个月里,秦军对合作的祁氏秋毫无犯。等秦国将祁县还给赵国时,因为祁孟明的上下打点,太原郡也没有惩罚祁氏这种首鼠两端的行为。
这就是乱世里,地方宗族的生存之道,这祁孟明和祁仲平在外人面前如同仇寇,可实际上,二人打小就关系极好,那些矛盾和冲突,都是在祁翁授意下演出来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家族的延续……
可这种表演多了,也会影响二人对秦、赵两国的看法。
祁仲平压低了声音道:“父亲,要我说,短则三五年,长则十年,祁县迟早还会再落入秦军手中!父亲,当早作打算啊!”
祁孟明却有不同看法:“从前祁县无关紧要,太原郡那边说弃就弃,可如今长安君来此就封,我听说他是太后爱子,太原郡不敢让他有失,势必增加祁县守备,长安君自己也会招揽门客私属,这样一来,祁县还会再轻易丢失?”
祁仲平摇头:“区区一个封君的私属能有多少?兄长没去过秦国,不知秦人厉害,我在河东郡时,看到那里律法严明,官府有威望,那些先前的魏国豪长,无不对秦吏俯首帖耳,每日都有被捕获的盗贼被押着招摇过市,威吓百姓。秦人立功,便能得到爵位,故而秦人闻战则喜,上了战场,左挟人头,右夹生虏。秦军比散漫的赵军可强多了!倘若再战,必然是秦人胜算更大。“星际澜海
祁孟明不以为然:”五年前,就是因为蔺、离石、祁三城归属,秦赵大战,秦军不是在阏与败给马服君了么?阏与离此不过两百里,战后我曾跟县尉押着粮秣去过,但见整个阏与山南坡上,秦卒尸首满山,一路丢盔弃甲,也不见多勇锐。要我说,秦赵之争,还是五五之分!“”那是武安君抱恙,没有作为主帅亲征,赵国侥幸获胜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