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木堡之变以后的明文臣,道德水平之低下,双重标准之荒唐,均创下历史最高峰。
而洞悉了这一切的朱翊钧却无能为力,眼睁睁看着大权旁落,一点办法都没有,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和群臣摊牌翻脸,结果被自己的母亲给套路了,大好良机就此毁于一旦……
只是静下心来细细想想,朱翊钧也知道自己太冲动了,若是按照之前的做法,恐怕萧如薰再怎么忠心耿耿能征善战,也是逃不了一个晁错的下场,他一个人怎么能和整个文官士绅联盟对抗呢?这些人连皇帝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是萧如薰一个武将,估计用不了多久,自己就要被逼着“诛晁错”了,而属于自己的周亚夫又在哪里呢?
现在想想,朱翊钧觉得自己的处境和当初汉景帝的处境何其相似,都是政令不出首都,地方豪强林立各自为政,中央军孱弱,而地方势力强横,只不过自己没有藩王之害,却有中央文官和地方士绅的联合对抗,缺少同盟的自己,甚至连一个晁错一个周亚夫和一个细柳营都凑不出来,还怎么『削藩』?
汉景帝面临的情况比自己要轻松不少,至少那个时候汉才立国几十年,而自己面对的是两百年的弊政,谈何容易呢?杀掉大臣简单,收拾烂摊子就难了,政务谁来处理?政令谁来下达?太祖太宗那么强悍的皇帝,不还是要设立内阁来帮着处理政务吗?一个人是无法治理天下的,一定要分享权力出去的,而自己没有同盟,怎么政变?
轻佻了,草率了,简单了,幸好被阻止了,否则,不仅保不住萧如薰这个最有希望成为周亚夫的帅才,连自己的帝位都不一定能保住,但是现在至少萧如薰还在,自己的皇帝位也在手里,自己才三十岁,正值壮年,正是精力最充沛的时候,还有机会,真的还有机会。
李太后看着皇帝乖巧的样子,心里哪里不知道皇帝在想些什么说些什么,但是此时此刻,她是真的不能允许皇帝拿自己的性命和朱家天下来开玩笑,更直接一点,她还想安度晚年,过几年舒服日子,不想到老了还要面对兵戈之灾。
所以她亲自出手把一切给阻止了。
不过看起来,皇帝没有死心,只是更加小心翼翼了,这不是坏事,毕竟这天下还是朱家的,任由底下人为非作歹,她也很不满意,但是驯兽师张居正已经死了,暗中下黑手的冯保也死了,她有心无力,什么也做不到,如果她的儿子能做到,她自然支持,但是这一切要确保在政治斗争的范畴之内,不能牵扯到兵务。
所以,她做主把萧如薰留在缅甸,不让她回来。
只是李太后到底还是高看了她的儿子,张居正能成功,还有一批帮手和戚继光李成梁这样的大将手握兵权,他们鼎力支持,而朱翊钧有什么?除了皇帝位之外还有什么?政治改革需要帮手,需要支持者,更直接一点——需要枪杆子!对方不服的时候,干他!
朱翊钧什么都没有,怎么政变?
“皇帝知道自己错了就好,为君之道就在你心中,就在你的书本里,就在你日常所为之中,只要你自己能看透,能悟透,那么,为君之道你自然能明白,过去的一切就让它过去吧,哀家老了,经不起折腾了,最希望的就是平平稳稳的度过余生,前半辈子太操劳,太紧张,现在,只想安稳的过日子。”
李太后把自己最低限度的需求提了出来,潜台词就是——你让我安稳过日子,我就不折腾你,你想怎么做怎么做,你要真有把握你就去做,但是你没把握还要搞事情,那就是不让我安稳过日子,我虽然老了,但是收拾你这个小赤佬还是没问题的!
记住!永远别和你老娘对着干!你老娘我吃过的盐比你走的路都多!
朱翊钧不傻,当然也听的出来自己老娘的意思,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儿臣谨遵母后教诲,今后做事,一定小心谨慎,三思而后行。”
做出了这样的政治承诺之后,李太后松了口气,换上了柔和一点的语气。
“哀家累了,这些日子帮皇帝处理了一些事情,现在都交给内阁去打理了,王锡爵办完最后几件事情之后就会告老还乡,皇帝注意着点儿,王锡爵还是能守住自己的嘴的,但也要防患于未然。”
朱翊钧心中一凛,点头称是。
“儿臣明白!”
李太后点了点头,挥挥手,身边的太监托着一个盘子走了过来,太监把盘子端到了朱翊钧的面前,献给了朱翊钧,朱翊钧看着那熟悉的玉玺,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接过了盘子。
“之后的事情就交给皇帝自己去处理了,哀家什么也不想管,什么也不想参合,皇帝自己能办到的事情,哀家就不多嘴了,哀家回去过自己的舒服日子去,皇帝要是得空,就来瞧瞧哀家,要是没空,就专注国事,祖宗的江山比一个孤老婆子要重要的多,明白了吗?”
朱翊钧跪伏在地上,给李太后磕了一个头。
“儿臣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