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官做到梅国桢这个地步,不管是清官还是贪官,眼力都绝对不差。
自古以来,做贪官难,做清官比作贪官更难,梅国桢这种能吏夹在二者中间,更是难上加难,而国家要办事,主要就是靠梅国桢这样的官员。
太清廉了就像是海瑞,官场独狼,人人都怕,扳不倒砸不烂,清廉光环护体,打遍天下无敌手,动动嘴就让贪官污吏汗流浃背,但是这样的官办不成事情,不收官场规矩的官是办不成事情的。
太贪了也不行,根本没心思办事情,一门心思都在如何捞钱上,捞钱捞到走火入魔的人也有不少。
唯有游走在二者之中,用低程度的贪圆滑来武装保护自己,用自己的口才和思维在千难万难中办成一件事情,这些能吏是尤为可贵的实干人才,正是因为这样的人才还有,大明朝才没有崩塌。
梅国桢便是其中一员,若要维持一个比较尴尬的尺度,还能做官做到巡抚的位置上,还能手握一定的权力,需要的绝对不仅仅是原则和人品,还有人情练达,这一点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一样的。
因此,那些乡绅豪强富商的嘴脸,落在梅国桢的眼里,就不要太讽刺了。
果不其然,坐在亢氏旁边的杜氏首先开口了。
“抚台,为国家出力办事,那是从咱们的祖宗开始就一直在做的,咱们深沐国恩,得以在此经商,心里是一直都在牢记自己的身份,牢记自己的职责,不敢有一日怠慢的。
但是抚台也清楚,这天象变冷,受灾的可不仅仅是平民百姓,咱们这些人也受灾啊!粮食也冻死在地里面长不出来,咱们的土地是多,但是佃户也多,吃饭的嘴巴也更多。
看起来是富甲一方,实际上个中的苦楚咱们自己知道,从不往外说,打落了牙,和着血往肚子里吞,谁也不说一个不好,但是咱们这些人每天一睁眼,几百人的吃喝拉撒都要咱们去伺候,咱们收入是多一点,可是开销也大啊!”
杜氏边上的刘氏也开口了。
“是啊抚台,杜当家的说的很有道理啊,咱们这些人都是表面看上去风光,其实日子过得一点儿也不比其他人好,平民百姓是穷,但是也不需要什么孝敬,咱们就不同了。
做这门生意,吃这碗饭,那地方上朝廷里各种打点孝敬总是不能少,这家几十两,那边几百两,大头主家出,小头我们也得分着出,更别说那些佃户,那些长工短工,家里的下人和丫鬟。
正如杜当家的所说,这就算是丰收之年,每天一睁眼几百张嘴等着咱们伺候,家也越大,开销越大,真正落在我们嘴里的又能有几口呢?您说是不是?这个中的苦楚,只能说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了。”
杜氏和刘氏的话说完,大家都各自点头,纷纷称是,一个接一个的大吐苦水。
亢氏看着火候差不多了,梅国桢的面色越来越不好了,忙说道:“好了,别再说了,抚台平日里已经够忙够烦心的了,你们这些东西还要拿这种事情来烦扰抚台?还嫌抚台的政务不够繁忙是吗?”
一群人立刻闭嘴,连连道歉。
亢氏趁机对梅国桢说道:“抚台啊,虽然这些人不识好歹,乱说话,但是不得不说,这里头也有些事情是真的,就说我亢氏在大同的产业,佃户一百多家,家里下人和丫鬟加在一起也有三五十人。
这每天一睁眼,几百人的吃喝拉撒就等着亢氏去出钱伺候着,还没收入呢,就先支出了,这几年年景极差,每亩地的收成比之前几年下降了七八成,咱们也是亏的连家底子都要往上弥补亏空了,实在是度日艰难啊!”
见亢氏也表达了自己的意思,梅国桢知道如果不下一剂猛药,是没的说了,今日是一粒粮食也拿不走。
于是梅国桢端起一杯酒饮下,缓缓开口道:“诸位可知,这关外的土默特部落已经到了什么地步吗?”
众人连忙摇头。
“天气严寒,收成差,有些时日没有去和他们交易了,不清楚具体情况。”
亢氏代表大家一起回答。
“三娘子都被逼的来大同求粮,这土默特部的情况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若是有粮食就能安稳人心,让他们继续戍边,以抵挡更北边可能到来的蒙古铁骑,而若是没有粮食,人都快要饿死了,谁还管盟约呢?
诸位,本官可绝对不是在危言耸听,一旦断粮,为了求取生存,土默特人绝对不会坐以待毙,一定会南下大同寇边,到时候王总督二十年的心血不报,大同战火再起,生灵涂炭,百姓遭殃,诸位的日子怕也是不好过吧?”
梅国桢看了看周围的乡绅富豪们,见他们面有犹豫之色,心里略有些激动。
“本官是大同巡抚,朝廷命官,自然讲道理,讲律法,但是大明律只对大明人有用,那些蒙古人可不管你什么大明律不大明律的,他们只要吃饭,只要金钱和女人,本官也不瞒着你们,大同军兵已经缺粮。
朝廷的粮食却不知道何时才能抵达,情况万分危急,若是再也没有粮食支援,情况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