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素点头:“前日他去了我府上,也是这个意思,不过被我回绝了,农学的李义府也推拒了。”
李治道:“要不,咱们索性把稻种给他?任他这么闹下去,实在不成体统。”
“殿下,臣以为,稻种不能给!”
“为何?”
李素淡淡道:“番邦小国,来我大唐不知谦逊学习佛经和圣贤经义,反而睁着眼睛四处打量,占我大唐的便宜,看见什么好东西就想往怀里搂,臣以为,不能惯他们的脾气,还轮不到这群岛上的猢狲在我大唐境内予取予求,历代帝王对遣隋使,遣唐使皆是待若上宾,可是,殿下若翻翻史籍便知,这些猢狲来到我中原后,他们的手脚可不干净,看见好东西便要学,学不成便偷,但凡他们看中的,不择手段也要得到,更有甚者,将偷来的东西拿回他们倭国,稍作改变一下,便妄称是他们自己的东西,彼国之无耻,犹为可恨。故臣以为,该给他们长点教训了,否则他们高举‘我弱我有理’的幌子,道德绑架咱们大唐,长此以往,愈发助长他们的气焰。”
李治迟疑道:“可是这道昭和尚特别活跃,朝野已有议论了,若是被他越闹越大,终究损了我大唐的名声……”
李素叹道:“殿下,凡事过犹不及,主人与客人的分寸都要各自拿捏好,来主人家做客,就要有客随主便的觉悟,如果没有这个觉悟,看到主人家顺眼的东西就拿,这不叫客人,而是贼。主人若故作大方不予计较,损的不仅仅是自己的名声,还给旁人留下一个懦弱畏缩的形象,以后这个国家的使节来拿点东西,那个国家的使节也来拿点东西,既有前例可循,主人愈发无法计较,这样下去,大唐的名声才叫真正的丧尽了。”
李治犹豫片刻,点头道:“好,便依你所言,稻种不给他们,若那和尚还在闹,就……罢了,我不管,全交给你处置吧,这种破事听着都烦。”
李素笑道:“臣会办妥当的,殿下放心。”
李治想了想,又道:“不过,子正兄以后遇到那和尚,还是对他稍微客气点,东西咱们可以不给他,但主人家的礼数咱们还是要做到,否则那和尚满长安到处哭诉,传开了折损的还是子正兄你的面子。”
李素苦笑道:“臣尽量对那只猢狲客气点……”
…………
走出东宫大殿,李素的心情有些沉重。
从刚才和李治的谈话里,李素大概明白了一件事,李世民的时日越来越少,几乎已到了托孤交代后事的阶段了,尤其是他现在已对太医不信任,为了延寿,竟召方士入宫炼丹,更是给他的病情雪上加霜,他的生命恐怕已进入了倒计时。
一个辉煌壮阔的时代,即将要过去。
下一个时代呢?它会是什么模样?
走下大殿外的石阶,李素步履沉重,抬头不经意一扫,却见一道轻俏的身影静静地站在前方,双手交叉搭在小腹处,身子微微躬着,仍是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李素一愣,接着笑了。
“武姑娘,久违了。”
武氏显得比以前丰腴了一些,穿着淡绿色宫裙,头发挽成高云髻,额头中间贴着三叶花钿,樱唇轻描胭红,比以前愈发美艳动人。
她的气色很不错,眉宇间飞扬着一种春风得意的味道,自从得到李治的重用后,她显然有种壮志得酬的兴奋。
见李素主动打招呼,武氏急忙屈膝行礼。
“奴婢拜见李公爷。”
李素笑道:“如今你已是东宫的属官,在我面前不可再自称奴婢,说出去让人笑话。”
武氏抿了抿唇,道:“奴婢是县公府出身,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在公爷面前自称奴婢没什么不对。”
李素笑了笑,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听太子殿下说,武姑娘在国事上帮了他不少,倒要恭喜武姑娘,可一展生平抱负了。”
武氏垂睑轻声道:“奴婢不过是帮殿下整理一下奏疏,并未帮上什么忙。”
李素笑道:“武姑娘自谦了,太子殿下年纪不大,难免缺乏阅历经验,有武姑娘在旁提点,会少犯很多错误,当初咱们约定过,你我皆是太子殿下倚重的人,当用心尽力辅佐殿下,对你我来说,也算是一段佳话。”
武氏应是,忽然抬头看着他,道:“刚才公爷与殿下相谈,奴婢在殿外听到了。”
李素一愣,接着有些尴尬,仔细回想一下,刚才与李治聊天似乎没说她的坏话,于是不觉理直气壮起来,板起脸道:“偷听的习惯可不好啊,赶紧改了。”
武氏嘴角一勾,还是告了罪,然后道:“公爷对殿下说,希望他纳奴婢为侧妃?公爷果真是这么想的吗?”
李素似笑非笑道:“大家都是明白人,不必试探了,你难道没这么想过吗?”
武氏脸色一僵,索性放开了矜持,道:“奴婢确实这样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