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嫌弃的意思。”我笑道,忘了她听不懂东北方言了。
宋歆芸摇头:“怎么会‘嫌乎’老板呢,但是我吃饱了,谢谢老板,你吃吧。”
说完,她双手支在桌上,托腮看着我吃,我被她盯得有点尴尬,很快吃完面条,结账离开。
回到录像厅,我见她还抱着那双破帆布鞋,便抢过来,扔在了垃圾桶旁边。
“哎哎,别扔啊,限量版的呢,扔了再没地方买了,补补还能穿。”宋歆芸又跑去捡了回来。
“什么限量版。”我问,不懂这些。
“这是我最喜欢的一双鞋,匡威,奥黛丽赫本限量版,我姐从美国代购回来的,全球只有两千双呢。”宋歆芸显然是跟我混熟了,仰起脸,骄傲地说。
听起来似乎很厉害,美国产,我看鞋子上有五角星,还以为是国产的。
“多少钱,多少美金。”我随口问。
“八百九十九。”
我按照当时的汇率(八点几)心中默默算了一下,卧槽,七千多块人民币,可真有钱,这个宋歆芸到底什么背景。
我疑惑地打开录像厅,进去,宋歆芸小心翼翼地将鞋子放在沙发下面,然后问我:“老板,教我怎么工作吧。”
我带着她挨个包间转了一遍,教给她怎么使用设备,很简单,就是接通电源,按下电视机和dvd机的开关,把碟放进去,按播放键就行了,宋歆芸很快学会,我又把装碟的那个纸壳箱搬出来,告诉她大概的分类,客人想点什么,她以后自己熟悉熟悉就知道碟片在哪儿了。
“怎么都是这么老的电影啊。”宋歆芸翻了几张,撇了撇嘴。
“老。”我皱眉,自己并不懂电影,前老板娘给我的时候就是这些。
“你看,这几个算比较新的了,还是92、93年的呢,而且港台的老片居多,国外的大片少。”宋歆芸抽出几张碟片说。
“你很懂吗。”我问。
宋歆芸抬头看了我一眼,脸色微变:“对、对不起啊,老板,我错了,不该乱讲话的。”
“不不,我确实不太懂,那你觉得应该添些什么电影,知道在哪儿进货吗。”我认真地问。
“老板,我说实话你别生气,你这些碟片,感觉都是从南方淘汰下来的二手碟片,还是几年前淘汰下来的,放起来会卡碟的吧。”宋歆芸小心翼翼地问。
我点头,确实会卡,有时候还有大片的雪花,可是都这样啊,客人们都习惯了。
“我有个初中同学,她爸的工厂就是制作这种碟片的,老板,要不要进点新货。”
“好啊,问问价格先。”我对她依旧心存警惕,别把我给坑了。
“……我,我没手机。”
我掏出手机给她,宋歆芸熟练地解锁,播出一个号码,放在耳边,接通了,不过她说的是粤语,而且语速很快,我听不太懂,大概意思确是关于碟片的。
很快,宋歆芸打完电话:“老板,她可以给我批发价。”
“多少钱一张。”
“两毛五。”宋歆芸说。
卧槽,两毛五,老板娘留给我的供货渠道,一张碟片一块八、九,好的碟,还两块多钱呢,简直太黑了。
这条录像厅小街的生意很火,家家爆满,所以大家并没有多强的竞争意识,躺着也能赚钱,防范心理不强,我刚接手录像厅的时候,走访过其他几个录像厅,全都是这样的进货价格,同样质量的碟片,甚至连内容都差不多。
“确保是新的嘛。”我又问。
“都是全新的,国产、港片、美国、欧洲的都有。”宋歆芸数如家珍,很快就成了这个行业的“业内人士”,“还有那种片子呢,老板你要不要。”
我想了想,伸出四根手指。
“四百张,好的,我这就给她打电话订货。”
“四千张,货到付款。”我说。
“老板大手笔。”宋歆芸伸出大拇指,又给那个同学打电话,很快敲定了这笔买卖,她还试图帮我压价,但是没压下来,不过多要了两百张那种碟片,岛国的、欧美的都有,邮费对方出,货到之后,我把钱通过邮局汇款过去,毕竟当时没有网银,银行的跨省转账也没那么方便。
感觉这个宋歆芸挺会做生意的,看来我押宝押对了,不说别的,光是这四千多张碟片,就足以让我在这条街建立起优势地位,碟片质量好、内容新,客人肯定都往我这里跑,同行就得来找我,两毛五的新碟,我卖给他们一块钱,把供货商的那块利润拿过来,这只是块小蛋糕,关键是,我可以拥有主动权和话语权,这对于将来兼并这条街,进而垄断整个市场,极为有利。
我对宋歆芸说了这个想法之后,她眯起眼睛,深深地看了我两秒钟问:“老板,你到底多大年纪。”
“十六。”我说。
“英雄出少年呐,老板你很有商业头脑,真的,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是个傻乎乎的、只知道学习的学生呢。”宋歆芸赞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