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兄,小弟提前道贺了。”
马汉抱拳,向王良璟深深一躬。历来小道消息都比正式的公文要快,只是这一次却不是小道消息,陛下赐官王宁安,给了正九品的儒林郎。
可别觉得官小,宋代科举的头名状元初次授官,也仅仅是从八品的宣义郎,只比王宁安高了一级而已。
还不到十三岁的娃娃,拿到了好些人熬了半辈子才能熬到的官职,当然是可喜可贺。不只是王家,整个沧州都与有荣焉,绝对要写入县志。
包黑子虽然厉行节俭,依旧拨了一百贯经费,迎接钦差大人,要把赐官仪式办得热热闹闹。
马汉提前道喜,是要请王宁安去知州衙门,包拯会亲自给他讲解接旨的礼节。王良璟弄清楚来意,咧着大嘴笑了起来,巴掌都拍不到一起了。
“宁安,这下子你可光宗耀祖了!”王良璟兴匆匆找到了儿子,把事情说了一遍,就赶快催促王宁安去衙门。哪知道王宁安眉头深锁,似乎有些不高兴,面色十分凝重。
“臭小子,看把你高兴的,都傻了?”
“没有!”王宁安认真道:“孩儿准备辞了,我不要这个儒林郎!”
“为什么?”王良璟大惑不解,好好的官职摆在面前,干嘛不要!你小子是吃错药了,还是脑袋烧糊涂了?
“告诉你小子,光宗耀祖的事,你别犯驴,小心我抽你!”
“爹!”王宁安用力摇头,“你说,陛下为什么给我赐官?”
“为什么?喜欢你呗!”
王良璟憨厚笑着,终于想了起来,马汉说了,是王宁安帮着铲除崔家,又著书有功,龙心大悦,才赏赐了一个官职。
“对付崔家,我是出了力,可是衙门里的诸位,上至包大人,下至普通差役,甚至老爹你,通通都出了力气。大家伙的赏赐没有下来,唯独给我一个儒林郎,其实说穿了,就是《三国演义》,陛下看着高兴,心血来潮,就给了我一个官职。”
听完儿子的分析,王良璟下意识点头,又追问道:“那有什么不好?”
“当然不好!”
王宁安断然说道,别人没有,唯独给了他,难保不会有人心存芥蒂。而且一个区区九品官,只是多拿一份俸禄,要说有多少的好处,未必!而且儒林郎是文官散阶,偏偏王家是以武立家。
拿到了一个儒林郎,与王家的实力没什么帮助,士林中人也不会接纳他,而且小说话本毕竟不是正途,靠这个得官,还会惹来各方嫉妒,说他是幸进小人,影响名声。
好处未必有多少,潜在的风险倒是一大堆。
他把心里的担忧和老爹说了,王良璟心思没有儿子那么花哨,不甘心道:“当官就比不当官好,总不能白白浪费机会吧?”
王宁安思量一下,笑道:“我有办法,好处要拿,坏处不沾!”
……
当天晚上,王宁安花了整整一夜,写了一篇扎子,拜托包拯送给陛下。
王宁安首先追忆了往昔的过程,提到了他的祖父王修文,从小教导子孙识字,讲述历代故事,告诫后辈忠君报国,在祖父的教导之下,读了一些史学,后祖父战死西夏,家道中落,无缘入私塾读书,长长徘徊学堂之外。又听一些说书先生讲故事,胡思乱想之下,略略杜撰了几个故事,谁知竟然得到了欢迎,大半年之前,动笔写了《三国演义》,万万想不到竟然惊动了陛下,诚惶诚恐,汗流浃背。
诗词已是小道,话本小说,更是只可作为茶余饭后,消遣之用。小子作书,一为家贫,二为追思祖父,万万不敢以此换取官职,玷辱士林。文官官职,那是代天宣化,教化万方,非饱学鸿儒,德才兼备,不能为之。
小子年幼无知,不通文,不懂武,无一丝一毫利国利民之举,岂敢轻易接受陛下错爱!
辞了官职之后,王宁安在后面附上了《三国演义》的全部文稿,赠送皇帝陛下,并且告诉皇帝,若是陛下喜欢此书,能略加批讲斧正,已经是小子三生之幸,断然不敢奢求官职。小子年幼,尚在读书学武之中,假以时日,学业有成,定要凭着胸中才华,堂堂正正夺取功名,为陛下效力,为朝廷尽忠。
……
“这小子要么是真性情,要么就是奸猾过分,妖孽降世!”
这是包拯给王宁安扎子的评价,毫无疑问,他更倾向于后者。因为这一份扎子写的滴水不漏,把方方面面都照顾到了,就算包黑子都没法写得这么完美!
首先王宁安靠着追忆祖父,含蓄点出了他小小年纪能写出《三国演义》的原因,谁要是怀疑,就去找他祖父说吧!问题是他的祖父已经战死在西夏,而这,又是王宁安第二个目的,他在替王家鸣不平。
战死疆场的猛士籍籍无名,一个靠着写话本的少年竟然得到了官职,说得过去吗?
他用谦卑的态度,拒绝了辞官,这一手肯定能得到士林的好评,即便有人看他不顺眼,也不敢多说什么,王宁安站在了理这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