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又是安静,朱达陈述的很有道理,逻辑分明,紧绷许久一旦放松肯定是疲惫渴睡。
“我们几百人是一个拳头,他们千把人猝不及防就是一盘散沙,仓促间能有多少人和我们对上,几个人,十几个人,裤子可能都穿不上,更不要说骑马,到那时候,我们强,他们弱!”
随着朱达讲述,下面众人表情渐渐恢复,变得生动许多,原来还有希望,原来还有这一条出路。
“只要毁掉城外的粮台行营,那么退回来的鞑虏大军就不敢在我们这边停留,因为没有粮草供应,还是会被大同和西路的官军阻击,他们不敢冒这个风险。”
“什么风险?”
“把所有兵马都交待在怀仁城下的风险,没有粮草供应,军心不稳,到时候官军一来,不和他们打,把他们围起来等着他们饿死就好。”
“官军会来吗?怕是来了也打不过!”
“可能不会来,可能来了打不过,但鞑子主将只要不是疯子和傻子,就不会冒这个风险,几万人的行军打仗,不能有个万一!”
这番话大家也都听懂了,本来已经跌入谷底的心情又是好转,众人很是有些“死灰复燃”的意思。
围着朱达这几百青壮大部分是家丁和年轻差人,这段时间不是严格训练就是在纪律约束下守城,他们对自己的力量有几分自信,自然不甘心就这么引颈就戮,只想着拼了换命,谁能想到还有取胜的机会,一个个都是激动起来。
站在外围的周贵脸色一直不好,就算朱达说出这番话来,也不见这位周大老爷神情舒缓,听到这时,周贵面带惋惜的叹了口气,转头对秦川说道:“秦老爷,朱公子还真是天纵英才,这个年纪能有这般见地,可惜,只可惜时运不由人啊!”
对于周贵这种县内的顶级人物来说,对秦川和朱达了解的比其他人更深刻些,他不像别人那样以为朱达所说所做都是秦川传授指使,知道很多就是朱达自己的判断和意愿。
只不过对周贵这样见惯风雨世情的人来说,朱达这番话没让他有太多的乐观,周贵周经承想到了最坏的情况,也知道朱达所说是在博一个可能,变不可能为可能,那都是万中无一,年轻人或许还相信奇迹,但周贵这个年纪的,只是见惯了世事如常......
秦举人叹了口气,满是无奈的说道:“明知送死,谁又愿意去。”
这也是人心常态,若有输赢,尚可拼一拼,若是必输,谁还愿意费那个力气。
在秦举人和周经承甚至王虎王雄看来,朱达这番话能唬人却糊弄不了多久,年轻气盛的或许会听,可片刻后就能想清楚,那又有何用,如此悬殊下去争那万分之一的可能,谁会有这样的心气?
到头来,终究是一场空吗?
看着在木台上慷慨激昂的朱达,这些“老成”之辈心中都有悲意涌起,这样的少年英杰,就会在这两日内如昙花一现吗?
在外围的徐二蛋比内圈的那些年轻人更早想明白,他刚被煽动起来的热血迅速又冷了,去杀几个鞑子,然后死在外面,这又有什么意义,还不如和家人一起藏在地窖里。
出城偷营,出其不意,然后就可以解决掉城内的危险,让蒙古大军顾不上怀仁县城,这个可能未免太小了。
大伙的反应快慢不同,但这也不需要多少时间,刚刚激昂起来的人群又是冷了不少。
经承周贵长叹了一声,边摇头边转身,事情也就是这样了,还是琢磨下如何躲藏,甚至如何投降,怎样保全自己。
“我刚才所说只是最好的结果,更大可能是出城后惊动了鞑子,被鞑子兵马围攻灭杀,还有可能是我们偷营之后,鞑子还是要围攻怀仁,到最后还是会被攻破城池,那时候大家还是个死!”
本来几个三四十岁的老成人物已经不愿意再听下去,可朱达这番话语却让他们错愕,虽然大家都会想到,可也不能这么实话实说,那你喊大家下城的意义何在,莫非现在就要人心溃散,全城大乱,是想要破罐子破摔吗?
场面又是安静死寂,所有希望都破灭了,其实脑子灵醒的已经有些想明白了,就算按照朱达说的去做,十有八九也是死局。
但谁也没想到朱达会实话实说,在描绘前景和侥幸之后,又干脆利索的把这一切砸碎,那到底要做什么?
“你们从前怎么活着的?在外人面前可曾站直过?”朱达扬声问出两个问题,年轻差人们还好说,大部分的家丁都是无言,他们本就是最卑微的农民和军户。
“大户和官差把你们当猪狗一样,辛苦种田却吃不饱,可鞑子连这样的日子都不让你们过,你们只能背井离乡,只能忍冻挨饿,熬到最后,只能让婆娘去卖,只能卖掉儿子女儿,只能让爹娘冻死!”说到这里,莫名和僵硬的家丁们开始反应过来,他们都经历过这些绝望的时刻,回想那时,很多人眼眶发红,呼吸粗重。
“好不容易来到我这里,好不容易吃饱穿暖,好不容易能挺直腰杆,好不容易家人能笑了,却又有这样的大祸,要么全家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