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蒙古大军如果攻打怀仁县城都不能说是冲动,打下来依旧不会花费太多代价,打下之后可以掠夺城内粮草人口补充,唯一要考虑的就是可能会耽误时间,可能城内会有激烈的抵抗,昨夜袭营已经证明了这可能的风险,冷静缜密的主将肯定会考虑到,并不会因为“可能”而忽视。
蹄声震耳,人马嘈杂,枪旗如林,大军如同浪潮翻腾,朱达甚至以为脚下的城墙都在颤抖,他心中充斥着的哀恸也被紧张和担心挤压,朱达知道袭营是在赌,赌就有输赢,对方主将是否冷静缜密,他可没有一点办法。
大军没有任何停下的迹象,还在汹涌向前,朱达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这支军队过境也要花几个时辰,谁知道会不会突然分兵过来攻打。
小半个时辰之后,从大军中有几骑马奔出,却是跑向城下这一直没动的骑兵大队,当这几骑来到之后没多久,城下已经开始休整的马队纷纷上马,大队开始朝着主力汇合。
看到这一幕的朱达双腿瞬时发软,安全了,安全了,没有了这边囤积的粮草物资,蒙古大军就必须赶往下一个粮台,不然就会在某段道路某几个时辰缺粮,这会耽误更多的时间,会加大风险,最理智的选择就是加速赶路,赶到下一个粮台行营再做谋划。
突袭大明,虽然来得快走得快,可也有足够的缴获收获,在上上下下都归心似箭的时候,是不是还要向这个无关大局的小城报复,要考量缺少这个粮台行营后带来的粮草缺口,考量到攻城需要的时间,考虑到大明兵马出击,考虑自家上下的士气,考虑能不能安然返回草原,考虑到各种可测不可测的风险。
城下蒙古骑兵撤离的很快,估摸到这个当口,谁都不愿意节外生枝,都想带着战利品回返家园,何苦在这个没油水又长着刺的小城跟前折腾。
朱达大口吸气呼气,就要有结果了,城头原本安静沉默的其他人也开始骚动起来,真成了......可随即又是安静,因为有百余骑向这边跑来。
怀仁城头本来已经有欢呼声,有人已经喜极而泣,可看到这一幕后立刻安静下来。
虽然只有百余骑,可看起来和任何一支蒙古兵马都不同,这百余骑全部披甲,能看到金属甲叶发射光芒,再就是旗帜仪仗太多,能看到木杆撑着好像大伞的,还有三角旗帜,也有大旗上挂着虎豹皮的,气势惊人。
旗帜仪仗是大军核心所在,这支队伍什么来头也不言自明,那百余骑簇拥着一人,在城头居高临下看得格外显眼,那人带着的居然是金盔。
“这人应当是汗王的副手,在鞑子那边叫做济农的,就和咱们大明的有兵权的公侯一样,实权恐怕还要超过,可这旗号看着却不是从前的,这些年草原上应有大变,只是咱们这边和个瞎子一样。”王虎站在朱达身后说道。
到了此时,王虎已经是尽心尽责的做事,对朱达也不是什么东主门客的姿态,而是明确自居下属,
这百余骑的队伍在弓箭射程之外摆开,朱达倒是注意到阵型不是战阵,似乎符合某种陈列,让旗帜和仪仗展现人前,那位头戴金盔的核心人物也来到了最前,他身边两位骑兵应当是亲卫,手持大盾,随时准备遮蔽防护,避免任何意外的发生。
人数虽然百余,但给城头的压力却超过了方才逼近的大队骑兵,就连家丁们都不太敢在垛口处露头,只有朱达和身后的王虎站在能被看到的缺口。
朱达的注意力始终没有集中到城下金盔主将上,他在看着远方被践踏后斑驳的田野,朱达知道那边肯定有一块是周青云的尸首。
双方就这么“对视”“对峙”片刻,那金盔将转头说了几句,队伍中有一骑上前几步,仍是小心的躲在射程之外,拢着手在嘴边吼道:“城头的人听着,你们敢于阻挡汗王的大军,已经犯下了死罪,但我家贵人仁慈,赏识你们的武勇,愿意收纳你们为部署,若是愿意投降,可以统领千骑,可以给千两黄金,牲畜千头,美貌女子任选,如果不识好歹,今年你们侥幸,等来年一定全城不留!”
这官话带一点陕西的口音,很是标准,统领千骑的话,代表起码手下有近万牧民,千两黄金更不必讲,严格来说也顶的上大明一个游击的位置,牲畜和女子这样的私产只是添头,不能说没诱惑力。
可局面已经到此,这样的诱惑怕是没什么人敢接受,但这个威胁大家也不敢忽视,今年都来得这么容易,明年要来肯定也不难,而且今年都已经走顺了,明年恐怕不会时间这么紧,恐怕入冬就要来了,到时候怀仁县城还能不能钻这个空子,几率很是渺茫。
朱达还在走神,城下沉默一会却是不耐烦了,那金盔将又念叨几句,喊话那骑兵又是吼道:“若是不知利害,那就等着全城被灭,鸡犬不留吧!”
“不理会的话,后退几步,不然他那边轻骑突进,很容易钻到空子放冷箭。”王虎低声叮嘱,弓箭射程并不是个太精确的距离,难保有神射手或者好弓箭可以及远,而且并不是太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