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瑁接着又道:“阁下既与董卓道不同,何不离开董卓,随我等……”
“去关东做什么?效法诸位割据一郡吗?”张辽反问道。
“总好过屈于董卓麾下,自损名声。”桥瑁道:“更可安定一方,岂不功莫大焉?”
张辽摇摇头,慨然道:“大汉立国四百年,可谓积重久矣,试看当今天下,富者连田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豪强募兵纳民,高垒堡坞,自成一国,自征其税,朝廷失却威严,百姓处身水火,是以人心思乱,州郡自立,群雄并起,汉室倾颓,此冰冻三尺,沉疴爆发,谁人能挡?”
张辽此言一出,桥瑁眼睛猛然一睁,忍不住长身而起,看向张辽,眼里全是震惊。张辽的这些话对他而言,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冲击,他想斥责张辽胡言乱语,可是细思起来,却只感浑身颤抖,不寒而栗!
桓灵以来,天下渐乱,他们这些士人也未尝不思缘由,然身在局中,难以自明,只能将缘由归于宦官干政,上应天灾,如今听了张辽所说,桥瑁只觉各种念头纷至而来,他想要出言反驳,一时竟却无从驳起。张辽的这些话可谓入木三分,一针见血。
典韦等人也都听到了张辽这番话,尤其是出身平民的典韦,对张辽此言可是感同身受,他们这些平民身处其中,身受其苦,却说不出一二,而张辽的话却让他们茅塞顿开。
张辽察觉到典韦铮然而来的目光,朝他点了点头,却没多说,而是伸手解开了桥瑁身上的绑缚。
桥瑁兀自不觉,直视张辽:“然则……该当如何……”
张辽沉声道:“打破堡坞,编户齐民,打破固有,重新分配,还天下一个相对公平,收地方兵权,总归中枢,开科取士,广纳人才,不问出身,让豪强可制,贫民可期。”
广纳人才,不问出身!
别说典韦等人,就是史阿等人也是浑身剧震,他们不懂什么叫开科取士,但广纳人才、不问出身,豪强可制,贫民可期,他们却是完全能听懂,只觉此言便如同惊雷一般!
这与数百年来的察举取士完全相悖,全让他们浑身战栗,有一种强烈的期盼!
桥瑁忍不住摇头,他虽然不是出身百年大族,没有累世公卿,但族叔桥玄也曾任太尉,也算勉强列入士族,因而他下意识的对张辽的这种做法有一种抵制,但却又说不出什么合理的话来,只能道:“此事谁能为之?”
在桥瑁看来,张辽说的这些实在太难了,一旦施行,必然招致世家豪强的合力讨伐!多半是出师未捷而自身先亡。
张辽却淡淡而笑:“总有志同道合之人。”
不说别人,曹操就是一个志同道合之人,刘备也算,历史上他们执政以后,都是不断打压豪强,曹操力度更大,刘备手段柔和。可惜曹**后,继承者向世家势力妥协,至于蜀国则是直接被世家出卖。到了司马执政之时,九品中正制彻底变了质,助推世家政治走向巅峰,天下陷于家族争斗、有家无国的局面,寒士贫民无出头之日,谁会爱国,不过苟且生存,社会风气低迷,造成数百年苦难。
而除了曹操、刘备等有志之士,寒门之士完全可以作为助力,便是世家之中,也有自律远见之士,可为援助,如颍川荀氏。世家未必都有袁氏那般野心,当政治体制合适、兼顾他们的利益之时,他们也会屈从其下,尤其是在眼下世家还未完全兴起之时。
桥瑁也非短见之人,他喃喃道:“如此必要起干戈。”他能断定,张辽要走这条道路,首先就要与二袁所代表的世家势力起冲突。
“如今关东诸侯岂非正起干戈?”张辽淡淡的道:“要改变固有,医治沉疴,便避免不了阵痛。”
“如此,阁下却为何不离开董卓,前来关东?莫非董卓能为此事?”桥瑁不以为然:“董卓虽然出身凉州,但亦是豪强,虽起复士人,却是徒好纳士之名,而无治国之理,不可依恃。”
张辽点了点头,桥瑁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董卓志大才疏,向关东士族妥协也是无原则的妥协,没有自己的政治理念,难怪为世家所鄙视,加上关西与关东之争,更是不肯屈从于他了。
不过张辽如今留在董卓麾下,自然也有自己的谋划,关中是立业之基,更是安危定倾之重,他看了看桥瑁,道:“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而今中原乱起,内耗严重,但西北羌氐、鲜卑、匈奴、乌桓日益壮大,虎视中原,强弱易势,百年之内必成大祸,汉人堪忧……”
桥瑁忍不住又是一惊,方才张辽说的是内忧,而今却提的是外患了,这一点怕是那些各怀心思的诸侯根本没想过的,他此时看向张辽的眼神可真谓佩服之极了,谁能想到在关东恶名昭彰的张辽,一个不过二十岁的年轻人竟有此见识,他忍不住赞道:“昔日许子将曾评曹孟德为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吾今日却谓,他日安危定倾者,莫非张文远乎!”
“桥太守过誉了。”张辽哈哈一笑,又道:“诚如我所言,汉人要安,先定西北,眼下董公虽然性情暴躁,却能安凉州,慑羌胡,定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