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昀的话一出口,贾似道就知道自己这段时间的风头太劲已经让这位心胸不怎么宽广的姐夫哥心中对他生出了防备乃至戒备之心了,甚至连带着孟珙也遭受了池鱼之灾。
贾似道很清楚如果他今天不能在这勤政殿内让赵昀满意的话,那么接下来他和孟珙处境就要堪忧了。想到这里,贾似道却是不由自主的再次出了一身冷汗。
在对待发行千万会子的事情上,如果说赵师弥、袁甫等人确实是真的看出那千万会子进入大宋朝会造成的危害而想要帮忙倒还好说,可是如果说他们只是故意帮忙呢?
捧杀!
两个字赫然出现在贾似道脑海中。
想想昨天大宴上诡异的气氛,再看看今天赵昀的这幅态度,似乎不管他们是真想捧杀还是真心想要帮忙,如今似乎都不太重要了。重要的是不管他们想不想,赵昀心中却是已经在想某些不太好的想法了。孟珙的这封奏章,没有起到锦上添花的作用,却是成了压倒赵昀那脆弱小心肝最后的一根稻草了。
不过贾似道同样也知道,赵昀就算对他有再多提防,至少目前不会对他如何。因为无论是市舶总司还是那些没有处理完的流民,都需要他来安排处理,不然就只能半途而废了,更重要的是,还有怀着龙种的贾贵妃在那,赵昀怎么样也不会将他如何。
可是孟珙就不一定了,安全也许无虞,可是京湖制置使这个重要的位置就不一样了。为了掐断有可能出现的瞄头,孟珙是赵昀最好也是最容易下手的地方。
如今正是襄阳之战的关键时候,口温不花数十万大军虎视眈眈,赵昀也许不会做什么,可是等到襄阳之战完了那就说不定了,这不是贾似道愿意看到的。
好在如今赵昀只是刚刚开始有所不满,距离直接采取动作还是有不少的缓冲余地。这个时候亡羊补牢倒还是为时不晚的。
想到这里贾似道起身对着赵昀一礼道:“圣上,微臣同孟帅有过数次之交,此次会子之事,微臣也曾经专门去信一封请求孟帅的帮助,提前结束襄阳之战用来打压那些囤积粮食抬高粮价的不法粮商。”
“哦?还有此事?”赵昀听到贾似道的话,眉头一挑微不可觉的皱了两下。
侍立在一变的董宋臣偷瞄的赵昀这皱眉的动作,心中不由大急,可是却没有任何办法。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贾似道竟然直接将他跟孟珙有过联系而且还是在朝廷投入巨大的襄阳之战中发挥过作用,要知道,文臣勾连手握兵权的武将,这可是历朝历代帝王最为反感的事情,更不要说面前这位很敏感的平民皇帝了。
躬身而立的贾似道自然看不到赵昀皱眉的动作,可是不用看,他也知道赵昀听到他这话会有什么反应。
“圣上,那些不良粮商国难之时为一己之私囤积粮食恶意抬高粮价,乃是国之大贼也。圣上心忧天下答应他们用会子购粮微臣自然知道圣上的一番苦心,只是圣上,如今各地会子是何等境况想必圣上并不太清楚。今春刚刚发行的那七百万会子,万贯甚至都买不到一石粮食,圣上可知?”
贾似道没有在孟珙的事情上多说,而是将话题一转,谈到了会子的头上。
“什么?这是为何?”赵昀讶然。
他不是不知道会子发行之后会贬值,远不如铜板银子值钱,可是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会直接是这等模样。按照朝廷发会子的律令,一万贯会子可是等于一万两银子的。
“呵呵,因为银子、铜板都掌握在富商巨贾、勋贵世家手中,普通百姓不是靠着租赁豪绅田地就是靠着给那些巨商帮工来挣钱度日,富商们用会子用做工钱付给那些百姓,然后又合力用银铜制钱贬低会子价值,最终普通百姓还是要用会子来买这些豪绅巨商手中的货物或者是粮食等等必须之物,他们给付的时候会子等若同等银铜制钱,可是普通百姓用贬值的会子来买各样物事时,却是万贯会子不值一钱银子,这一出一进之间,普通百姓们那点微薄所得,却九成都进了豪绅巨商们的钱袋中。”
贾似道抬头直视着赵昀,一字一顿的道:“长此以往,百姓们越来越难过,而那些豪绅富商们则是手中的银子越来越多,可是经过此次徽州地震、临安大饥之后圣上如今还不知道那些豪绅富商们是何等样人么?为了银子,他们何曾将圣上的大宋朝放在心上?如郑铭轩这样的商贾,毕竟还是少数啊圣上。”
赵昀沉默不语,可是他紧皱的眉头却暴露了他此刻心中愤懑的心绪。这是他第一次有人用这样浅显而直白的话将会子之害告诉他,在此之前他从来不知道那完全可以等若银铜制钱的会子会是这样一种境况。
“此次有人进言陛下用千万会子来购粮,圣上心忧天下想要答应微臣明白。可是圣上,那千万会子到了那些粮商的手中最终伤害的还是普通老百姓,伤的是我大宋朝的国本啊圣上。这也是微臣万般无奈之下请求孟帅相助的主要原因。孟帅一心为国,为陛下分忧,一力承下如此重任,微臣以为真正应该封赏的乃是孟帅以及那数十万为我大宋朝血战的将士们啊,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