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似道原本并没有将李鸣复看在眼里,不过今天李鸣复的这番话却是让他第一次开始重视这个自从死了侄儿之后就再没有任何动作的老狐狸。
当然,也仅仅是重视而已。
真正让他惊讶的却是史嵩之刚刚说的话或者说史嵩之的战略眼光。
在此之前,说实话史嵩之并没有表现出多少让贾似道感觉惊艳的地方,也许是因为他在朝中的掣肘太多,也许是因为拜相之后再无缘他梦寐以求的左丞相之位,又或许是随着年纪越来越大过了年轻似火的岁月,史嵩之将绝大多数精力都用在了恢复或者说守住史弥远留下的基业、跟理学一派争斗之上,无论是政务还是军事上,史嵩之这些年确实是少有建树。
同史嵩之之间的联盟,说的好听点儿是互相帮衬,说的不好听点那就是两个同样被朝中其余人视作眼中钉肉中刺的新旧两人抱团取暖的保身之举。
不过,史嵩之今天对东南诸地的阐述,却是让贾似道对史嵩之刮目相看了。
抛开他要离开临安城的其他原因不谈,因为那些个原因除了不想在朝中陪着史嵩之跟一帮老东西斗智斗勇空耗岁月和精力外,更重要的一些个原因,实在是不好说出口的。
贾似道想要前往广东的另一个最为主要的原因,却是在今天被史嵩之说了个**不离十。
东南一地,也就是史嵩之想要囊括为东南制置使衙门的广南东西两路、福建路、荆湖南路和江南西路,可以说确实是大宋朝如今不算太过漫长的战略纵深中唯一能够用作战略纵深的地方。
四川、京湖、淮南东西四大战区,无论那一个都是直面蒙古人兵锋的最前沿,这也是南宋会设置这四大战区并且将超过三分之二的兵力都布置在这四大战区的主要原因。
一旦这四大战区任何一地有失,大宋朝内里就是一片坦途了,根本没有多少可用的兵力来阻挡南下的蒙古人。尤其是都城临安城,实在是太过靠前了。
经营好东南,可以给大宋朝一个稳定的后方,进可以驰援破烂不堪的四川和京湖两大战区,退则可以给南撤的大宋皇室一个安身立命之地,至少留下点儿希望。
这也是贾似道放着临安知府不做,放着御史大夫、建康知府不争,却非要火中取粟的去争那远在千里之外的广东安抚使之位的其中一个重要原因。
显然,史嵩之也是看到了这一点儿,才会如此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要设置那东南制置使衙门了。
或许,史嵩之并不真的是为了表达他的不满或者说开玩笑。
可是,贾似道同样也知道,先不说赵昀作何之想,若是东南制置使衙门真的能够设置,那么以他的资历和年纪,那东南制置使的位置怕是无论如何也是轮不到他的。更莫说,他手中的市舶总司衙门如今已经开始掌控大宋朝的财政大权。
当钱、权、人、土地都集中在一个人手中的时候,想不被人猜忌都难啊。
龙椅上的赵昀至始至终都是冷眼旁观者殿中下方众臣,不发一言,神色间根本看不出喜怒。
“圣上,东南诸事需徐徐图之,万万不可操之过急啊,圣上。”杜范等人知道趁热打铁的道理,齐齐拜伏于地,高呼道。
“怕是不是不要操之过急,而是有人对那东南制置使的位置心动了吧……”
“嘿嘿,李某倒认为不然。东南诸地如此要地,史相今日提出,李某看来更像是为了史相自己准备的……史相,你说是与不是呢?”
“……”
李鸣复阴恻恻的话让史嵩之神情陡然一变。
这句话可真正是诛心之言了。
史弥远之后赵昀本来就对史氏一族诸多的提防,东南制置使衙门囊括大宋朝近乎三分之一的国土,史嵩之要是真是想要自己做那东南制置使的话,那么有着史弥远在前,很难不保证一旦史嵩之得势,又将是一个难治的人物。更有甚者很可能列土封疆皇袍加身啊。
史嵩之今天千辛万苦的谋划,甚至不惜在今天的朝会上得罪赵师弥等一干嗣王也要力挺赵昀,不就是想要借着跟贾似道是盟友的关系,来重新获得赵昀的信任么?
李鸣复这话一出,若是赵昀真的信了,那之前所做的不仅全都白费,甚至还可能将今天对贾似道的示好和送人情之举变成一个大坑,激怒贾似道啊!
贾似道会不会信史嵩之不知道,不过赵昀,那就不好说了!
史嵩之怎能不又惊又怒!
听到李鸣复的话,殿中群臣哗然之后开始不断的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对啊,若是东南制置使衙门真的设立,无论是资历也好还是身份也罢,朝中最适合做那东南制置使的人选不会超过一手之数,而这一手之数的人选中,身为枢密院枢密使、而且还是率先提出东南诸地重要性要设置东南制置使衙门的史嵩之无疑是这一手之数的人选中最为适合的了。
至于贾似道,没有人认为他真的可以做上那东南制置使的位置。不管赵昀再如何宠信与他,却终究还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