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内一片死寂。一众群臣看贾似道的眼神要有多古怪就有多古怪,杜范看着贾似道,胡子抖动,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史嵩之和郑清之等人眼中甚至还带着了几分笑意,至于李鸣复则是面色潮红,摇摇欲坠,要是目光可以杀人的话,贾似道此刻怕是早就被李鸣复的目光给撕扯的稀巴烂了。
外甥李吉被贾似道当众斩杀,本就是李鸣复心中的一个隐痛,虽说这件事情在朝中并不是什么秘密,可是却没有人不长眼的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不是?更不要说如贾似道这般,当着如此多重臣的面揭开伤疤了,那是在伤疤上划上几刀然后在撒点盐了。
不得不说,贾似道这个比喻虽说有些牵强,却确实有那么点儿的道理。
如今朝中之人都知道,贾似道显然想要跳出临安城这汪深潭,所以才会迎难而上的非要到广东。只要是个人,都清楚,在临安城中动贾似道那是最没有脑子的做法,毕竟从临安到广东,延绵数千里,有太多更适合更容易下手的地方了,又何必非要在这个时候、还非得在临安城中对贾似道下手?
这样看来,倒似乎蒙古人的嫌疑确实是最大的。
“强词夺理!贾大人,跟那蒙古人有何深仇大恨?还是说有什么值得蒙古人撕破两国之间的约定非要选在临安城中对贾大人行刺?”
回过神的杜范,冷笑着看着贾似道高声道,末了似乎意犹未尽,冷哼道:“莫非,贾大人以为是蒙古人怕了贾大人才会使出如此下作的手段?”
杜范最后一句话,毫不掩饰的透露出浓浓的讥诮之意。
贾似道看了杜范一眼,随即就将头偏过去。他能够理解为什么之前一直都沉默寡言的杜范今天为什么会有如此大的反应,也能理解袁甫为什么今天晚上会如此旗帜鲜明的跟他唱反调,任谁发现一直在提携的后背竟然会是别人种下的棋子,最后还坑了他们一把,心中怕是都不太好受的吧。
只是莫名其妙的替史嵩之背了黑锅,让贾似道心中有些小不爽而已。
“呵呵,圣上,微臣刚刚所言只是其一,其二,那帮刺客的首领曾经亲口告诉过微臣,是口温不花派他来的!”贾似道没有搭理杜范,对着赵昀躬身道。
“一派胡言!既然是刺客,又怎么会自爆家底,说出这般出卖自家主人的话来!”李鸣复终于逮到机会,怒哼道。
“那时刺客以为微臣必死无疑,更要微臣给他跪下求饶,而微臣答应了他,至于条件么,就是告诉我谁想要微臣的脑袋!”
贾似道对李鸣复同样也是没有搭理,自顾自的继续道。
很多人至今都不知道,在御街上贾似道到底遭遇了什么样的刺杀!只是看到贾似道浑身上下毫发无伤,想当然的以为只是区区几个蟊贼刺客而已,所以这个时候听到贾似道这样说,大多数人脸上除了露出惊讶之色外,更多的却是不信。
“呵呵,也许诸位大人以为是贾某危言耸听,这个时候倒是可以请殿前司指挥使刘向刘大人前来说说今夜贾某遇到的到底是何种状况!”
贾似道对一众人的神色不以为意,笑着道。
他本来就想着刘向出来,不然他自己知道一些状况,他又何苦为了没有任何干系的刘向强出头?临走还要将李鸣复和袁甫等人再狠狠得罪一遍,怎么也要有些好处才对嘛。
赵昀脸色有些难看,显然他这个时候才发现似乎他自己也因为看到贾似道安然无恙,甚至身上连伤痕都没有,也是想当然的以为只是虚惊一场而已,如今看来,似乎贾似道遭遇的真实状况比他想象的要可怕的多。
“圣上,各位大人,这个杂家倒是可以为贾大人作证!杂家亲眼看过御街之上的惨状,如今想想,杂家这心肝还在扑通扑通乱跳,路都走不开!贾大人今夜当真是邀天之幸,才能站在大殿上同圣上,同诸位大人说话!”
董宋臣对着赵昀躬身一礼,高声道。
刚刚惊魂未定的董宋臣跟赵昀并没有说多少现场的状况。身处这宫闱之中,董宋臣也许手上也是沾了不少血腥的,有些手段甚至比宫墙之外还要狠辣,可是宫闱之中大多都是阴狠毒辣的勾心斗角,就算是死人,最多也是毒杀、赐白绫,他董宋臣什么时候见过如此真实而又血淋淋的场面了?
“宣刘向!”赵昀沉声道。
自有人去传话。
不过盏茶时间,外面的职守卫士已经来报,刘向到了。
等到大汗淋淋的刘向战战兢兢的将殿前司赶到时候看到的御街之上种种讲完,大殿内的群臣看向贾似道的眼神已经再次发生了变化。
那浓浓的忌惮之色,隔着数十步也是能够闻得出来。
这个时候,他们才知道,原来站在大殿中的这个始终都是笑眯眯的年轻高官,却是刚刚亲手斩杀了十几个刺客的狠人,说手上沾满了鲜血似乎都不为过!这个时候他们才知道,原来一直像个小丑一般的竟然是自己!感情人家此刻镇定自若的站在这里,不是装的,更不是故作镇定,而是真的没有将那刺杀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