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之前贾似道将经后广东诸军的军被帐篷铠甲等物交给戴真柏的戴家来供应、还有人以为是顺水推舟之举的话,那么此刻听到贾似道这句话,堂下一众士绅心中已经全都明白,人家哪是顺水推舟的胡诌之举,显然是早就对他们这些人的根底摸得门儿清。
这个时候再回头来看看他们先前以为的这年轻的安抚使根本不懂利害、今天想来给他一个下马威的想法,是何等的可笑。
人家没有召见或者说拜会自己等人,却是早就把该了解的都了解的一清二楚了。
虽然说各家的产业、人丁等等并不是什么秘密,想要查这些并不难,可是贾似道查跟不查,看似很小的一件事情,实则对堂中一众士绅而言所代表的意义那却截然不同的。
不查,没有任何动作,说明贾似道要么没将他们放在心上要么真的是不懂利害关系,查了,却也还是没有任何动作,那就表明贾似道什么都知道,没有任何动作只能说明一件事情,广东的宗族势力对这年轻安抚使而言,并没有他们自己想象的那么重要。
既然没有那么重要,那就是有底气应对广东宗族势力的发难。
而加斯都对王家当家人王钰荣的态度,已经是再明白不过的彰显了这一点。
试问一下,王家作为广东拥有私田最多的大宗族,仅仅是府中家丁就有数千之多,而靠王家过活的租户,更是多达数十万之众,若是王家发疯,仅仅辞掉那些租户,就足够当官的头疼的。以往那些个安抚使,哪个不是尽量同王家交好,何曾像今天这般如此不给王家脸面?
至于王家到底有没有占广东近四成的私田,所有人都知道,这恐怕还是少的,要知道王家可是在原来的广南西路也有大量的私田的。
不过,所有人同样也都知道,王钰荣肯定是不会承认的。
王家如中众多的私田,很多都来的太过下作。
“回大人话,这些都是普通百姓以讹传讹,学生府上百余年经营,如今才不过有不到十万亩的私田,而且都有官府的田契文书,还请大人明察。”
王钰荣铁青着脸僵硬的再次躬身一礼回道。
能够坐上王家当家人的位置,王钰荣又怎么可能真的是脑子不够使缺根筋?
最初的时候,他还是按照当初对待之前的那些个安抚使一般对待贾似道,再加上戴真柏莫名其弥的就得了那么一大块肥肉,心中不忿,才有了之前的那番说辞。其实他的本意并不是要跟贾似道对着干,而只是单纯的不想要让戴真柏专美于前罢了。
一贯的骄横,却让王钰荣直接碰到了贾似道其实最在意的东西,只能说王家之前实在是蛮横惯了,也被之前的那些个安抚使给捧惯了,什么时候碰到过贾似道这样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安抚使。
王钰荣这一次的回话就很有水平了。
首先就否定了有那近四成的私田的事情,然后更是隐晦的点出这些田地,都是官府有文书可查的、是由王家历代慢慢累积的。
其实如官府的田契文书等东西,其实根本代表不了什么。大宋笨就支持土地私有,允许土地自由买卖。王家有官府田契文书的土地,怕是除了一些确实是王家历代累积的田地外,更多的都是购买的官田。
至于私下流通买来的田地,王家不说谁能知道?
对贾似道这样问,王钰荣其实是很不以为然的,王家所有的田地都有田契在手,贾似道要想在这个问题上给王家难堪,王家丝毫不惧。大宋本就支持田地自由买卖,难不成有人愿意卖王家还不能买了不成?
这个道理就算是在天子面前说,王钰荣也是自觉有理的。
真正让王钰荣铁青着脸的原因是因为,从他被迫站起来回话倒现在,不知道贾似道是故意还是有意,就是没有让他王钰荣坐下去,这跟戴真柏回话时候的待遇,那对比是再鲜明不过。
站着的王钰荣,在一帮都坐着的士绅中间,你俨然是鹤立鸡群,如果换个地点换个场合的话,王钰荣怕是还要哼上两句,巴不得能躲享受这众人瞩目的感觉。只是此刻,王钰荣只觉得深深的羞辱,似乎周围每个人的眼神都带着鄙夷、嘲笑之色,让他直欲发狂,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租户也是人,都是皇上的子民,王家主还是要多多善待才是。”
出乎意料的是贾似道依然是高高拿起又轻轻放下了,根本没有继续再在王家田地的问题上继续纠结,只是意有所指道。
贾似道依然没有说让王钰荣坐下。
锦衣卫的情报很是详尽,或许对王家私田的具体数量跟王家的实际拥有量有些对不上,但是发生在王家的一些事情,锦衣卫想要知道还是可以做到的。仅仅近三年时间,因为种种原因死在王家手上的普通百姓尤其是租户,就有不下百余人之多。
更早时候乃至更早更早时候王家中发生的根本不可考的命案,还不知道有多少,所有的命案都不了了之,可见王家对租户之苛刻。
为富不仁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