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时辰后,已经恢复了不少,不用人搀扶也能够拄着拐杖行走的李士淳清理出来的战果让朱慈烺更加不敢相信,此战太子军伤三十五人,亡十四人。敌军跑掉的不算,杀死一百多人,俘获二百多人。
平心而论,取得这样的战果,即便是用最严苛的标准来评定,不要说是像太子军这样一群刚刚成军的乌合之众,就是对于这个时代的正规明军来说,这都算得上是一次不折不扣的胜利。
可是,取得这样的大胜之后,朱慈烺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脸色铁青地注视着停放在衙门大堂外的那一具具冰冷的尸体,他突然觉得心里堵得慌。
“殿下,所谓慈不掌兵,义不理财……”李老头在一旁劝说道。
这话说得没错,可是这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因为自己的缘故,现在全都变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想起自己从山海关的死人堆里艰难爬行的情景,朱慈烺实在无法用这种话来安慰自己,更做不到无动于衷。
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更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如果自己对别人的苦难视而不见漠不关心,凭什么别人就要因为自己是什么狗屁的太子殿下,就得为自己献出宝贵的生命,献出一切。
他朱慈烺不是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傻叉,要是他真的这样认为,恐怕在后世早就被人踩成一团烂泥了,他又不是没有见过那些完全没有一点职业道德的老千,死相有多么难看。
不管做什么事,都必须遵守一定的游戏规则。
“祁百户,将士们的遗体可都在这里了。”朱慈烺沉声问道。
“回禀殿下,”祁八的声音哽咽着,他身上的战袍破破烂烂,沾满了灰尘和血迹,使他本来就丑陋的样子显得更加丑陋,“一十四名弟兄……将士都在这里。”
朱慈烺默默地走上前去,俯下身子,慢慢地给阵亡的将士整理衣衫,触摸着这些变得越来越僵硬的身体,想到自己还曾经嫌弃过他们,忽悠过他们,现在他们却全都为自己战死,他第一次感到心情如此沉重,“一定要将他们隆重下葬,去城里买最好的棺木,找最好的坟地,马上就去找,马上……”涌出的泪水模糊了他的眼睛,他猛然抬头对祁八吼道。
等他站起身,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他的周围竟然围满了太子军的将士,他们看他的目光里充满了感激,一个个睁大了眼睛,有的泪流满面,有的低声啜泣,这是怎么了?被感动成这个样子?这回他还真不是装的,而是真心想为他们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比起宝贵的生命,那些身外之物又算得了什么……
杨秀才也站在那里,还扯起衣袖抹着眼泪,他不是应该去清理战利品的吗?怎么也上这里凑热闹来了。
“孙千户,带我去看看那些受伤的将士。”朱慈烺吩咐了一声。
受伤的士兵此时全都被安排在衙门六房外的走廊上,空气中充斥着浓烈的血腥味,尽管有几个不知从哪里请来的郎中正满头大汗地忙前忙后,可伤员们的哀嚎惨叫之声依然不绝于耳。
朱慈烺也知道,以这个时代的医术水平除了能给伤口止止血以外,恐怕也做不了什么,这些伤者基本上就只能是靠人体自身的抵抗力去硬撑了,他没有学过医,在这方面自然也帮不上什么忙,只是吩咐那些郎中一定要用沸水先煮一煮布带,烤干后再拿去给伤员包扎,至于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也懒得解释,就一个个地去查看那些伤员的伤势。
伤员们见到太子亲自来看望他们,纷纷停止了叫喊,有人甚至强忍剧烈的疼痛,咬破了嘴唇,有人干脆闭上眼睛,把头埋进自己的手臂里,见到这样的情形,朱慈烺当然是大惑不解,心里暗讨,莫非自己还有治愈系的光环?怎么自己不知道?
自然,这种无厘头的想法,马上就被现实粉碎了,一个正在被截肢的年轻士兵见到他以后虽然也停止了哭喊,但最终还是没能忍住,突然流着泪高声叫道:“殿下,殿下,俺,俺只是伤了一只手,俺还能打仗,还能骑马,俺还有用,不是废人……”
原来是这样!简直不可思议,他们为自己付出了这么多,差点连命都没有了,现在竟然害怕被抛弃,害怕被自己嫌弃?
朱慈烺出离愤怒,快步走上前去,他的肩膀,陡然提高了声音说道:“什么废人不废人的,你是英雄,英雄懂吗?你现在给我安心治伤,等好了还要为国效力,少一只手怕什么,当不了兵就去当官,去给我训练出像你一样的好小伙来,你们全都是陪着我尸山血海闯过来的人,没有一个是废物!等你们痊愈了,愿意做事的就做事,不愿做事的就安心养老。”
回过头,看了一眼一同前来的杨秀才、孙大壮,就朝他们吼道:“杨凤鸣,孙大壮,你们给我记住,以后,从今以后,这要成为我军的规矩,他们全都是英雄,没有一个是废物,一定要好好给他们疗伤,不管伤到了哪里,都要好好治疗,一定要请最好的郎中,用最好的药材,凡是残疾的,都必须发放一笔足够他们养活自己下半辈子的养老金,对于那些死去的将士,都要发放足额的抚恤金,他们虽然用不了了,也要给他们的家人用,也要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