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同敞?如何行此大礼?朱慈烺一时还想不起这个人来,但还是赶紧上前扶起文士,忙道:“先生请起。”
张同敞又叩了个头方站起身来,李老头察觉到殿下很可能不记得张同敞了,就在一旁提醒道:“别山乃是张江陵公的曾孙,当日在文华殿曾见过殿下一面。”
提起文华殿,自己那个便宜老爹常常用来会见群臣的地方。朱慈烺这才猛地想起这文士是谁。
说起来,这文士的来历还不简单,李士淳口里的张江陵公就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一代名相张居正,说是名相,实际上,明朝自打开国皇帝朱元璋起就不再设立宰相一职,就是怕宰相权利过大损害了皇权,张居正虽然只是内阁首辅,偏偏能力强,想办大事,办大事的人自然就需要手里有权,可惜首辅的权利大了,皇帝的权利就小了,一消一涨之下,皇帝当然是怀恨在心,等张居正一死,就将他削秩抄家,连谥也一并褫夺。
到了崇祯年间,自己那个便宜老爹因为内忧外患,屡遭败绩,便想起了传说中能干的张居正,誉其为救时之相,感叹之余,就下诏按照惯例,荫补授予张居正的曾孙张同敞为锦衣卫指挥使,后又改为中书舍人。中书舍人一职按说也算是属于太子东宫的编制了,可实际上呢,也只不过相当于一个从七品的小官罢了。当然了,即便如此,这也足以让张家人忘了自家先人曾经被老朱家饿死流放的惨况,反而对当今圣上的浩荡皇恩感激涕零起来。
想起张同敞的来历,朱慈烺自然不敢怠慢,又重新见礼,忙问张同敞怎么到了这里。
张同敞说自己是当日奉了崇祯的诏令,南下安慰被圈养在湖广的诸位王爷,执行完差事后就回京覆命,不承想,走到半路惊闻京师之变,就掉头往回赶,到了济宁打算买舟南下,谁知道刚上船还没有离开,就被攻打济宁的大顺军给扣下了。顺军从他身上搜出牙牌,得知他的身份后倒也没有为难他,却将他一直软禁在客店里,现在要不是朱慈烺恰巧攻下了济宁,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听了张同敞的遭遇,朱慈烺也有些感叹,想不到自己竟然在无意间给这个时空带来了一些意想不到的变化。接着也对张同敞说起自己的遭遇,张同敞更是唏嘘不已,说起祁八、张三、杨秀才和孙大壮等人,张同敞就赞一句,“真乃义士也!”谈到攻下茌平、济宁,张同敞更是夸赞朱慈烺道:“有成祖之风也!”
张同敞口里的成祖,朱慈烺当然知道就是明成祖朱棣,那可是真正能征善战的主,被称赞为那位,脸皮再厚,朱慈烺的老脸也不由得一红。
主动上前搀扶着李士淳边走边说,一路上朱慈烺还故意责怪那个来给自己报信的士兵,说是既然老师要见自己,就应该自己去找老师的,哪里有让老师来回跑的道理,把个李老头感动得泪流满面不说,更是让一旁的张同敞连连点头,赞许不已。
等回到同样被太子军用作临时指挥部的济宁衙门,看到杨秀才已经清理完缴获的财物,朱慈烺又吩咐要赶紧分发给众军,务必做到公平公正,特别对那些受伤的将士,更是嘱咐一定要将财物交到他们本人手中。
张同敞在一旁看了自然又是连连点头,不多一会,却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忙对李士淳使了个眼色,就将朱慈烺和李士淳请到一旁的签押房里,李士淳进去之后,也是神色郑重地吩咐杨凤鸣,不许有人靠近,张同敞这才说道:“殿下可知,当今天下已然危如累卵了吗?”
朱慈烺吓了一跳,非常不习惯这个时代的人老是故作惊人之语的说话方式,但也知道张同敞话里有话,忙道:“还请先生指教。”
张同敞正色说道:“京师沦于贼手,先帝蒙难,君位虚悬,到今日已有五十余日,国不可一日无君,留都上下军民定然无不翘首以盼殿下。殿下既然安然无恙,就应当急速南下,早正大位,以安士民之心。若是在这里迁延时日,要是有那宵小之辈,心生妄念,觊觎,不单殿下有危险,江山社稷也就危险了。”
此言一出,不单一旁的李士淳差点站不稳不说,朱慈烺也有些吃惊,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当皇帝,自然更不会去想什么抢不抢皇位的事,现在张同敞不但是怕有人和他抢皇位,而且还说出了这里面可能包含的风险,这就让朱慈烺不得不加以重视了。
李士淳更是从心里感到后怕,作为殿下的老师,他没有想到这一层就是失职,造成目前的局面他具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要是真的因此让太子陷入危险之中……李士淳不敢想下去了,他现在后悔不已,一时之间却又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好在,到底不愧是名相之后,皱着眉头稍作思考,大明王朝的死忠,皇汉的铁杆粉丝张同敞就说道:“南下之事,宜早不宜迟,迟则生变,殿下应早早启程,不可再耽误时日。为今之计,可先派遣数名精骑火速赶往淮安,向淮扬巡抚路振飞等人通报殿下安然无恙,使其告知留都诸公,以安人心。”
可是听了张同敞的话后,朱慈烺反而冷静下来,他根本就没有想过当什么皇帝,去不去南京还是两说,又怎么会在意这些风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