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得好,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淮安作为南北要冲,逃难诸藩王都曾经打这里经过,本以为早已是见多不怪,很有见识的淮安百姓却从未见过如此阵仗。无论是和当日贫困潦倒,只能靠向潞王借贷度日,一副寒酸相的胖子福王相比,还是和妖言细发一副娘娘腔,连手指甲都要用竹管保护起来,走路还一扭一扭的潞王相比,太子殿下的形象自然更加符合百姓心目中对帝王的想象。
也不知是谁带的头,围观的百姓中有人开始高喊太子殿下,又下跪拜见,一传十,十传百,不大一会,码头上已经黑压压跪了一大片,还不算完,将此情景推向高.潮的自然是那数百名手执刀枪的精壮汉子,只见他们一个个单膝跪地,转身面向太子,热血沸腾地高声齐呼“万岁”,“万岁”。更是将那一班无知百姓连带着一起高喊起“万岁”来。
耳听“万岁”之声不绝,弄得路振飞一干大小淮安官员非常尴尬,不知如何是好,如今南京有了监国,喊“万岁”有些不合适;可是见到此情此景,心里的激动之情确又难以抑止。但就在他们难以抉择的时候,又看到了对这个时代来说更加不可思议的一幕。
和的上位者不同,太子殿下既没有坐上轿子,坦然接受众人的欢呼,也没有用轻轻一句“免礼平身”,就匆匆而过,而是徒步走上前去,将那些下跪的百姓一个个,一个个地扶起,就这样不厌其烦地,脸上永远挂着灿烂的笑容,将百姓们慢慢扶起,如此一来,百姓们更是“圣君仁皇”之声不绝于耳。
见到如此“仁君”再不行礼,淮安的大小官员就真的枉称纲常礼教的卫道士了,于是乎,不由自主地,不约而同就纷纷跪了下去。
已经记不得自己是怎么被太子殿下微笑着扶起,也记不清太子殿下在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声中还对自己说了些什么。迷迷糊糊地迎接太子一行淮安府衙拜见,又忙不迭地亲自安排太子、公主一行到馆驿暂住,等路振飞回到自己的府邸时,已经到了晚上。
路振飞强压下久久难以平静的心情,在书房里奋笔疾书,写完之后叫来家丁吩咐道:“将此信即刻快马送往留都史可法大人府上,禀明史大人,太子殿下乃千载难逢的仁义之君,如若不能顺利继承大统,我等将无颜面见先皇于九泉之下。”
等家丁走后,路振飞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想到福王要是不愿交出眼看就要到手的皇位,太子殿下势孤力单,朝廷中那些大员不知会站到哪一边,自己虽然身任淮扬巡抚,手下却并没有多少兵马,再说淮扬乃江南门户,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容有失,要是护送太子去南京继位,恐怕会让贼寇有机可乘。目前“贼”“虏”之患未消,留都上下却各为私利,暗潮涌动,路振飞瞻前顾后,连声叹息。
正踌躇之间,有家丁来报,说是太子殿下前来拜访。惊得路振飞赶紧道:“快请,快请。不,不,快,快开中门迎接太子殿下。”说完之后更是慌忙正了正衣冠,快步出门迎接。
见礼之后,路振飞迎太子进了正屋,又安排下人去招待太子的随从,待太子坐下,又让仆役奉茶上来,路振飞这才重新向太子施礼。被太子温言叫起后,他才细细看了太子一眼,只见太子身高背厚,浓眉大眼,举止庄严。他的心里不免暗暗叹息,要是太子再早几日到来就好了。
朱慈烺也看了路振飞一眼,只见路振飞五十多岁年纪,容貌清癯,双目有神,衣冠端正,只是面色略显憔悴。就开口说道:“路公请坐,今日来见路公,是完成父皇的遗愿。”
路振飞忙谢了坐,却还是躬身站在一旁,心里充满了疑惑。
朱慈烺也不说话,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儿,恭恭敬敬地打开,又从里面捧出一块血迹斑斑的布头,双手捧着递给路振飞,哽咽着声音说道:“父皇曾有言我将此诏交与留都巡抚以上大员。”
路振飞听了大奇,接过一看,只见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几个血色大字:百官俱赴东宫行在……
路振飞一见之下第一时间就想到这是崇祯的遗诏。作为巡抚大员,路振飞自然是见过崇祯笔迹的,这几个字虽然潦草了些,却正是先皇的笔迹,的是,这短短几字,分明就是崇祯皇帝的托孤之语。行在专指天子所在的地方百官俱赴东宫行在,当然就是让百官去辅佐太子殿下,这不是托孤是什么?太子又说是先帝交待要将此诏交给留都巡抚以上官员,更是让路振飞脑补起崇祯在城破之时,慌忙写就诏书交与太子太子即刻南下的情形。
想到陛下彷徨无措,无纸无笔,情急之下只能咬破手指以鲜血为墨将诏书写在衣袂之上,路振飞立即跪在地上痛哭出声,口里大呼,“陛下啊,恨臣等不能卫护在陛下身边,令陛下遭此大难,臣九死不能恕罪啊。”
看到遗诏被路振飞认可,朱慈烺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因为身边没有这么好的布料,这块白绫还是从妹妹那里要来的,油布是让张三那憨货去买的,字当然是他写的,天天看自家老爹写字,怎么样也能模仿个七八分,诏书上的血嘛,贡献出鸡血的那只鸡,此刻正在他的肚子里。
作为一名合格的老千,当然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