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中五月二十八日是道教始祖张天师诞生的日子,据说在这一天出生的人,一生多福,而且愈老愈得厚福,历书上还说,这是一个非常适合祭祀的日子。
大明崇祯十七年,五月二十八日,天刚蒙蒙亮,江面上的雾气都还未散去,南京城外的燕子矶码头上就已经是人山人海,热闹非凡了。
不过,奇怪的是,这些人既不是打鱼的渔民,也不是贩货的商贾,而是留都城里大大小小的官员,他们有的身着青袍,有的身着绿袍,有的身着绯袍,但是更多的,却是一些头戴梁冠,手持笏板,身穿祭服的官员。
官员们各依品秩,前前后后,里里外外将偌大个码头围得水泄不通。
在官员们的身后,还有着许许多多身穿襕衫,头戴方巾的儒生,他们一个个伸长了脖子,踮着脚尖朝人群里张望着,脸上充满了好奇而又兴奋的神情。
“次尾兄,可看到什么了吗?太子上岸了吗?”一个焦急的声音从吴应箕的身后传来。
吴应箕没有回头,他一听声音就知道问话的人一定是黄宗羲,心里也不禁苦笑一声,还说是自己的性子急,这个学弟的性子恐怕比他还要急,他现在眼里也是一堆的后脑勺,根本就看不清码头,这个黄宗羲却来问他来了。
“太冲,我们还是回那边去吧,这里也看不到什么。”吴应箕反转身来,对黄宗羲说道。
黄宗羲瘦小的脸上马上现出失望的神情,也只好穿过人群,朝外走去。
离码头不远的一道高岗上,此刻正站立着一群人,那些人见到他们回来了,就纷纷问道,“次尾兄,太冲兄你们去前面可看到什么没有?”
黄宗羲摇了摇头,又有人说道:“哪有这么快的,现在还不到吉时,殿下是不会出现的。”
说话的人正是复社四公子之一的方以智,在他旁边站着的还有陈贞慧、侯方域、冒襄等人。
黄宗羲心想,今天这四公子倒是到齐了,只是不知道一会儿能不能有幸见到殿下,今天的情形完全就和他们预估的不一样啊。
本来,按照方以智的说法,今天知道殿下要去拜陵的人根本就没有几个,所以他们这一帮复社社友才会早早就到码头来了,谁知道,也不知是从哪里传出的消息,满城的官员都来了不说,人家还早就有所准备,连祭服都穿来了。
“密之,你不是说,殿下拜陵的消息没几个人知道吗?你看看现在,这哪里是不知道,简直是满城皆知啊。”站在方以智身后性格直爽的张自烈忍不住说道。
方以智也是不知道怎么回答好了,这和郑胖子传给他的消息完全就不一样,他之所以邀约这么多社友前来,一是给殿下壮声势,二是寻找机会领着这一帮社友恳请殿下入京。
现在看来,就只剩下恳请殿下入京这一件事需要他去办了。
“慌什么,有这些大佬在还不好吗?”一旁的陈贞慧笑着说道,“到时候我们就当着他们的面向殿下进谏殿下入京,看他们还有什么话说。”
“对,对,就是这样,”黄宗羲上前几步,对陈贞慧的这种说法赞同地说道,“到时候看福藩还能有什么话说。”
“兄等是不是考虑得太简单了,记得上回福藩入京,前后左右都围满了军士,戒备森严,又是坐在步撵里,我等哪有那么容易接近殿下的。”张自烈又有些担心地说道。
“殿下乃是太子,仪仗定是万万少不了的,先是清道旗、龙旗、五色旗的旗队,旗队之后,还有引旛、戟氅、金瓜、节钺等等仪仗,难不成我等去拦仪仗吗?”这时,吴应箕也走过来说道。
“那我们就一路跟随,等殿下拜谒孝陵之后再去进谏。”黄宗羲不甘心地说道,上回他们这些复社成员在拥立新君的问题上就犯了操之过急的错误,才会导致如今的局面,他认为现在正好是正本清源,匡正纲纪的时候,千万不能再错过了。
侯方域、冒襄等人听了他的话以后,都摇了摇头。
黄宗羲见他们摇头,就知道自己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如果到了皇陵,守备肯定更为森严,恐怕自己这些人连皇陵都进不去,还怎么向殿下进谏,他又着急地看着吴应箕说道:“次尾兄,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不管怎样,我们绝不会放弃……”
还没等吴应箕回答,陈贞慧突然激动指着前方地说道:“快看,殿下上岸了!”
这时,就听人群里发出“嗡”的一声响,就像是烧热的油锅里溅入了水,码头上一下子就沸腾起来了。
黄宗羲忙站到高岗上去,只见码头上里三层外三层围着的那些官员全都黑压压地跪成了一片,码头那边的情形也能看清楚了。
“怎么没有仪仗?史道邻他们在干些什么?他们上回迎福藩入京还使用了亲王的仪仗,难道说他们真是不想让殿下入京吗?”吴应箕愤怒地说道。
“是啊,是啊,这是怎么回事?”社友们纷纷说道。
“这恐怕是殿下的主意。”方以智不得不帮史可法辩解了一句,对太子的特立独行他也算是多少有一些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