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六、七月份正是留都最炎热的时候,特别是今年入夏以后,南直隶一带更是连一滴雨都没有下过,幸好从家乡传来的消息说,余姚还是下过几场雨的,不然的话,黄宗羲又该担心家里的那些田地收不上租子了。
但是此刻黄宗羲更担心的还是老师刘宗周的身体,他是几天前搬到位于太平门外的都察院来的,目的就是照顾好老师的生活起居。
老师为人一向克己清俭,这回到留都赴任,身边只带了两个老成的仆役服侍,虽说老师因为平日常常做些灌园浇菜的农活,身体还算硬朗,但毕竟也是年近七十的人了,如果不亲自来照顾的话,黄宗羲实在是放心不下。
在这样反常的天气里,平时没有事的时候,黄宗羲都会和老师一起到院子里纳纳凉,可是,今天却因为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老师也只好坐在闷热的都察院值房里接待那位客人。
客人是崇祯七年的进士左懋第,还是在福王为监国的时候,左懋第就被任命为佥都御史,巡抚应天、徽州,这回到留都来,左懋第是来向朝廷请命,准备担任北使,去与建虏议和的。
左懋第之所以来找刘宗周,也实在是怪不得他,主要的原因还是皇上都有一个多月没有上朝了,左懋第愿意为朝廷出使北上的奏章也递交了许多次,可是得不到回应不说,左懋第还在留都碰到了目前被朝廷任命为和谈主使的陈洪范。
在与陈洪范交谈之后,左懋第更是感到忧心忡忡,焦虑万分,据陈洪范所说,朝廷的许多部门对给建虏准备礼物的事情多方推诿,到目前为止,竟然连一两银子都还没有准备好,如果再这样下去的话,陈洪范很担心会因此耽误了北上的行程。
但是与陈洪范交谈之后,更让左懋第焦虑的还是陈洪范本人对与建虏和谈所持的主张,从陈洪范的口里,左懋第听到的答案令他非常的吃惊与震怒,他发现,如果是陈洪范作为主使去与建虏和谈的话,很可能大明就不存在了。
得知了陈洪范的懦弱和无底线,左懋第哪里还会放心得下让这个陈洪范为主使去与鞑子议和,可是又见不到皇上,他只好来找目前名义上为皇帝主持朝政的刘宗周了。
不过,对这件事,黄宗羲却是很无语,他当然没有怪左懋第来打扰老师的休息,而是对皇上的所作所为越来越看不惯。
把朝政大事就这么甩给老师不说,最近还听说皇上还搞了个什么银行,弄得留都人心不稳,民怨沸腾,许多人都说,皇上此举是与民争利,不给百姓活路。
当然了,说这种话的人也让黄宗羲很瞧不起,因为他们一边这么说,一边却四处打听,想方设法也要去购买皇上发行的股票,据说那些面值为一千两银子的所谓股票已经可笑地卖到了三五千两的价格,而且还有价无市。
不单单如此,皇上还置许多朝廷大事于不顾,整天不是弄他的那个银行,就是跑到北城去与那些兵仗局的工匠们混在一起,完全就没有个人君的样子。
更可气的是,老师还不让自己对这些事情进行品评,就拿前些天来说,有大臣认为给先帝定下的谥并不合适,要求朝廷重新商定,谁知道,就是这样的大事,皇上也没有上朝,而是让自己的老师来决定,最后,当老师在都察院里主持了多次朝议之后,总算是敲定了先帝的庙为毅宗正皇帝,可是,老师在这里忙了半天,皇上却像是毫不知情的一样,除了对老师的决定照单全收之外,竟然什么也没有说。
其实,老师的心里也非常的郁闷,这点虽然老师没说,可是黄宗羲还是看得出来的,有一回,在他们两人闲聊的时候,老师就已经流露出退出朝堂的打算,只是被皇上所谓托付给绊住了手脚,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开口罢了。
在黄宗羲的心里,他认为老师就是掉进皇上的坑里了,就像前段时间,老师非要逼着他去替阮大铖求情,可是呢,现在看起来,当时根本就没有必要那么做,现在那个阮大铖不是活的好好的吗?还每天都屁颠屁颠地往皇上搞的那个银行里跑,一点都没有被皇上怪罪的样子。
反正烦心的事情很多,比如马士英的再次被启用就是一件让人郁闷的事情,这个马士英虽然没有入朝秉政,但是同样把留都搞得鸡飞狗跳,据候朝宗说,最近马士英收税都收到旧院里去了,但凡那些不按照他的要求交税的人家,他就要派几个让人恶心的狼兵去人家门口守着,虽然没有乱来,但是却搞得一些江南的风流士子完全没有了雅兴,害他们的生活减少了不少的乐趣。
这些问题,黄宗羲都没有对老师说,因为他知道说了也没有用,只是徒添老师的烦恼罢了,现在左懋第来找老师,还打算让老师替他向皇上上奏,黄宗羲也只好是在心里摇头,根本就看不到有的希望。毕竟现在连老师都见不到皇上,又怎么帮左懋第?
“陈洪范真是这么说的?”刘宗周身穿一件半旧的二品官袍,身子直直地坐在椅子上,惊讶地问道。
“他还说这是圣上的意思,先割关外之地,若是建虏不肯,就割京畿,再不然,就,就划江……”左懋第痛心地说道。
“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