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气鼓鼓回到未央宫时,刘邦正斜倚在御座上,端着酒,眯着三角眼,专心致志欣赏戚夫人的舞蹈。
如意刚想上前,侍女贾佩兰用手挡住他。佩兰是戚夫人的贴身侍女,长一张端庄秀丽的脸,脑后绑着一根羊角辫。
乐工们忘情地鼓着瑟,吹着笙,击着筑,优美的旋律在宽大的宫殿回荡。在几个舞女的陪伴下,像众星捧出月仙的戚夫人大大方方出现在舞场,娇美的身躯随着节奏鲜明的韵律,像色彩缤纷的蝴蝶一般,上下翩然起舞,又长又宽的彩袖时而抛向空中,时而长曳地下,花样多而不纷乱,舞姿美而不作秀处理一天朝政的刘邦忘记烦恼,击案叫好。
戚夫人慢慢收住舞步,脸上绽放出鲜花般的微笑,向刘邦脉脉含情走来,陶醉在欢乐中的刘邦欢雀般从御座跃起,张开粗壮有力的臂膀,情不自禁地把戚夫人拥抱在宽厚的胸怀里,也不管乐工舞女在场场,长满胡子的嘴在戚夫人的脸上啃了个遍,胡子刺在戚夫人皎洁的脸上,扎得她钻心的痒,痒酥酥的。
刘邦发自内心赞叹道:“夫人的舞姿旷世少有,朕能遇到夫人,能欣赏到天下最好的舞蹈,平生足矣。”
“臣妾遇到陛下,恩眷宠隆,敢不尽心竭力,以博陛下一乐?”戚夫人两腮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把一张美丽的脸蛋衬托得更加好看。
“朕想听一曲。”
“听哪一曲,《上灵之曲》还是《赤凤凰来》曲?”
“都听一下吧。”刘邦余兴未尽,用一双扭转乾坤的大手捏一捏戚夫人小巧玲珑的鼻子,开心地逗着她。
戚夫人从刘邦怀里挣出来,端起御案上水杯,呷一口水,像鸟儿一样,纵开润甜的喉咙,在乐工的伴奏下,宛转深情地唱道:
娥皇心欲碎,
女英魂徘徊。
朝饮君山露,
暮临洞庭水。
湘竹千枝斑,
舜帝二妃泪。
愿乘长风去,
波上吹箫醉。
刘邦听着像从天上飘来的、和谐优美的曲子,兴致勃勃地离开御座,走到舞场中央,挽起戚夫人的两臂,踏地为节,扯着粗犷的嗓子,接着上阕,纵声吼唱:
凤凰比翼飞,
重来故地游。
玉箫吟弄天上春,
曲终不见使人愁。
两个人一个高音,一个低音,一个粗狂,一个婉转,抑扬顿挫,悠扬动听,配合得那样默契,那样圆美,连乐工舞女们也为之感动,为之鼓掌叫好。
“父皇,甭玩了。”如意小脸冻得红扑扑,像小猴子似的,从刘邦的身边冒出来。
“宝贝儿子,快过来。”刘邦看见如意,顺手把他拉到怀里,疼爱地说:“这么冷的天,你不呆在宫里,又到哪儿去玩?”
“哇。”小如意憋不住内心的委屈,失声大哭,弄得刘邦和戚夫人莫名其妙。
戚夫人用自己的手攥紧如意冰冷的小手,无限心疼地说:“如意,不要哭,告诉父皇,怎么回事?”
如意抽噎着,答道:“要不是儿子命大,今天几乎见不到父皇。”
“说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弄得一惊一乍的,怪吓人。”刘邦瞪大眼睛,惊奇地问。
“我与四弟刘恒玩雪仗,嫌两个人孤闷,就找到二哥刘盈一块儿玩,谁知弄出大事儿来了。”
没等如意说完,刘邦截住他的话头说:“他们谁欺负你了?”话刚出口,旋即不相信地咂咂嘴,摇摇头说:“不会吧,太子刘盈懦弱,四子刘恒仁慈,他们不会欺负你。”
戚夫人心想三个小孩在一块儿玩耍,能出什么乱子,如意说谎有些玄乎。她沉下那张秀美的脸,声音虽低,却含着不可替代的威严:“如意,哥仨在一块儿玩,应该自由欢畅,高兴快乐,能出什么事儿?同着你的父皇不准说谎。”一边说,一边帮如意揩泪。
“你们等我说完。”如意没有止住哭,反而哭得更凶了。
“快说,朕要弄清楚。”刘邦意识到事情并不像自己想象得那么简单,折身返回御座,耐着性子细听。
如意撒娇地坐在刘邦的膝盖上,搂着他的脖子,描述着一个可怕的故事:“我们哥仨在一块儿玩雪仗,嫌不够刺激,于是就让张愚借来三把宝剑,叮叮铛铛玩起来,玩到高潮,我一不小心,划破二哥的手指。”
“伤得重不重?”站在一旁的戚夫人关切地问。
“就划了一道血痕。”
“你这孩子,什么不好玩?玩剑。”戚夫人责怪如意。
“小孩子顽皮淘气,没有必要怪罪他们。”刘邦不以为然,认为这是一件小事,不值得大惊小怪。
“谁知皇后看到了,硬说我谋害太子,狠狠地甩了我一巴掌,还要手下杖责我三十下。”
“啊。”戚夫人娇躯一颤,脸色大惊,泪珠顺着脸颊,簌簌而落。
“太过分了!”刘邦把如意放在地上,猛地站起来,背着手,生气地转几圈,戛然停住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