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笼络薄姬,吕后派人把她请到椒房殿,假惺惺地说:“大妹子呀,咱们好长时间没有谈心了,近来感觉如何?”
薄姬不知道吕后葫芦里装的什么药,精明的她抱定与人无争的宗旨,坦然说:“我在宫里浆洗缝补惯了,倒也不觉得空虚无聊。”
“刘恒最近在干什么?”
“读书练字。”
“没有出去豁亮。”
“前几天,经皇上批准他舅薄昭来宫探亲,带他微服出游一次.”
“回来没有说什么?”
“没有。”
吕后笑盈盈说:“看来孩子在外干什么,当娘的不知根,也不知底啊。”
“皇后的意思?”薄姬感到吕后话中有话,似乎没有说完。
果不其然,吕后把刘恒微服私访遇到的麻烦,从头到尾讲一遍:“刘恒到醉香居酒楼酒楼,与地痞流氓张景昌抢夺歌女,双方发生争斗,后来被计相张苍制止了。”
“竟然发生这么大的事,可他们回来后,一句话没说,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薄姬听说后,如芒刺在背,手脚不知该放到哪里,感到极不自然。
“后来有人告诉本宫,我把张景昌的哥张释叫来,好好训斥一顿。”吕后好人落到底,向薄姬炫耀自己。
薄姬起身致谢:“皇后广施恩德,薄姬铭记在心。”
“大妹子不必客气。”吕后用关怀的口气说:“如今天下并不太平,不要让刘恒到处乱跑,他还小,万一有个差错,后悔可来不及啊。”
“皇后说得极是。”薄姬没想到吕后今天如此慈悲,与往昔那个严酷冷峻的女人判若两人,心中感到诧异,急忙解释说:“本来我想让刘恒出去,历练一下,没想到他出去就摊上这件事。我回去后,将严加训诫。”
“今天本宫给妹子提个醒,实际上,我们在皇帝面前都不得宠。”吕后感慨道:“要不是戚夫人那个狐狸精,咱姊妹们何至于此!”
“我不求皇帝宠爱,也不求刘恒当这当那,我们母子俩只求平平安安。”薄姬知道戚夫人与吕后之间的隔阂是不可调和的,自己在中间嚼舌头,只会把自己卷进漩涡,损人又不利己。但面对吕后的拉拢,她不能无动于衷,必须有所表示,于是,她用十分感激的口气说:“我进宫有七八年,其间皇后没有少照顾我们母子俩,我对皇后感恩戴德。”
薄姬的话很受听,吕后越想越觉得薄姬可爱,戚夫人可恨,她咬牙切齿地说:“咱姊妹要联手对付戚夫人。”
“我会与她疏远的。”薄姬怕吕后猜疑自己倾向于戚夫人,言不由衷,逢场作戏。
薄姬返回自己的住处,立即把刘恒召到跟前,两眼透着怒色,低声喝道:“说,你在外边干了什么?”
刘恒偷眼看到母亲满面怒气,猜想母亲获知醉香居酒楼之事,瞒是瞒不过,不如实话实说,也许能得到母亲的宽容和谅解。想到这里,他聪明地说:“我与舅舅在街上收容两个有武艺的人,一个叫宋昌,一个叫张武,他们因为生活没有着落而无家可归,我们几个人意气相投,到醉香居酒楼欢聚一堂,中间欣赏了一曲《战城南》,我被曲子中出征将士的悲壮深深感染。没想到十几个市井无赖闯进来,抢夺唱曲的歌女王敏,出于义愤,我们奋起还击,他们落荒而逃,搬来曲阿侯任傲,想把我们抓进监狱,计相张苍挺身而出,制止了这场闹剧。”
“你知道醉香居酒楼的掌柜是谁吗?”
“皇后的哥哥——周吕侯吕泽。”
“张景昌仅仅是一个市井无赖吗?”薄姬进一步问。
“他哥不就是大谒者张释吗?”刘恒不服气地说。
“张释背后站着谁?”薄姬抽丝剥茧,层层递进。
“谁?”
“权摄后宫,连皇上都敬畏三分的皇后。”薄姬说到这里,亮晶晶的泪花夺眶而出,发自肺腑地说:“在这个皇宫里,我们谁也惹不起,更惹不起皇后。”
刘恒默然,刘恒领教过吕后的狠毒,张愚血淋淋的首级让他终生难忘,他很懂事地说:“娘,我让你伤心,我错了。”
薄姬紧紧地搂住刘恒,眼泪顺着脸颊,哗哗往下流:“我苦命的孩子,你虽然生在尊贵的皇室,血液里淌着至尊无上的因子,应该享受阳光灿烂的生活,但后宫充满杀机,我们像两只柔弱的绵羊,没有牢固的篱笆,没有坚强的后台。”
“即使我们无权无势,也不能听凭别人宰割。”刘恒有力地挥着小手。
“傻孩子,我们必须先学会保护自己,如果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更遑论其它。”
刘恒再度陷入沉默。
“孩子,烂掉的椽子都是那些率先出头的,‘峣峣者易折,曒皦者易污,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谁先出风头,谁就先倒霉,这是一个亘古不变的真谛。”薄姬给儿子深入浅出讲做人的道理,通俗易懂:“我们夹着尾巴做人,与人无争,与世无争,谁也不把我们作为敌人,我们才能躲过别人的明枪暗箭,达到保护自己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