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起部下告主子的状。”萧何睃一眼形容憔悴的贲赫。
栾说告韩信谋反,弄得韩信家破人亡;梁太仆告彭越谋反,彭越醢为肉酱;贲赫告英布谋反,如果调查属实,恐怕也在劫难逃,看来汉王朝的三大功臣,一个也留不住。
萧何仔细听了贲赫的控诉,弄清他为什么千里迢迢不辞辛苦到长安告状,暗想英布没事找事,所作所为,欺人太甚,但贲赫所诉仅是一面之词,他是否勾引英布的爱妃值得怀疑,他的品行好坏让人大打折扣,英布是否谋反有待于进一步落实,最起码目前没看到英布谋反的迹象,弄不好又是一起捕风捉影、添枝加叶的诬告。
事关重大,必须向皇帝禀报。萧何把贲赫暂时安置到驿馆,匆匆忙忙赶到宫中,找到刘邦。
原来彭越被诛灭后,吕后劝刘邦返京,刘邦觉得自己长期在外,京中无人做主,也不是久远之计,便挈着吕后、戚夫人等回到长安。听说英布谋反,刘邦勃然大怒:“朕正要收拾心怀不轨的贰臣,他竟然送上门来。”刘邦恨不能诛尽天下功臣的心思昭然若揭。
“春天诛韩信,夏天诛彭越,天下沸沸扬扬。”萧何也深知刘邦内心深处忌恨功臣,但韩信、彭越没多长时间先后被杀,在宿将中影响太大,有许多跟着刘邦打天下的将军谈此色变,包括萧何在朝内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如临深渊。萧何常想,照此下去,那些异姓诸侯王即使不谋反,也要被逼反。他作为刘邦的左膀右臂,具有一代贤相的美称,燮理阴阳,调和文武,拉动朝廷这架大马车向前正常运转。
“丞相何意?”刘邦狡猾地瞟一眼萧何。
“微臣怕贲赫挟私仇,诬告功臣。”
“万一英布谋反,朝廷后发制人,岂不被动?”
萧何眼睛一亮说:“臣有一条双管齐下之计。”
“说!”刘邦一字九鼎,不怒自威。
“臣想暂将贲赫囚系狱中,一方面暗中保护他,一方面向英布示善,表明朝廷没有相信贲赫的一面之词,给英布一个转圜的余地,不要把英布激反。”萧何的计策既稳妥,又缜密,只见他从容不迫地说:“皇帝然后堂而皇之派一名精明的使者,出使淮南国,表面上安抚英布,暗中却调查他有无谋反的迹象,倘若调查出他有狼子野心,再追究他的罪行不迟。”
“丞相老成谋国。”刘邦倚萧何为心膂,特别萧何诱杀韩信的杰出表现,获得皇上更大的信任。他眨一下三角眼,狡狯地说:“依计行事,朕无异言。”
大政方略已定,下来全靠执行。萧何返回相府的第一件事就是指令府役毫不客气地拧住贲赫,送往长安狱中拘系。望着贲赫临入狱前那张青筋暴突而扭曲变形的愤怒面孔,萧何那张久经沧桑的老脸平静得出奇,似乎根本不动心。他特意吩咐监狱长贲赫在狱中好吃好喝,好生看待,没有他的命令,不准人动贲赫一根毫发,如贲赫出现意外,拿监狱长是问。
监狱长接过丞相这道特殊的命令,感到有些蹊跷,哪有罪犯监狱不受折磨,反受优待,天下奇闻。不过丞相的特意安排,他不敢违拗,其中自有妙计另有说法,非监狱长榆木疙瘩脑袋所能猜测出来,只有把贲赫作为特殊犯人,不折不扣加以看守,说特殊保护,也不过分。
在监狱长拍胸脯、用脑袋作担保后,萧何才放心准备去淮南国的使者。派谁当使者到淮南国呢?萧何挑来挑去,觉得没有比陆贾更合适的人。陆贾一介书生,博通经史,擅长游说,为人机智,处理外交游刃有余。
在萧何的府吏延请之下,陆贾坐着一辆破车,来到相府,他与萧何脾气相投,经常到相府走动,相府的旯旯旮旮,他都非常熟悉。他沿着镂刻飞禽走兽的长廊,转弯朝一间宽敞雅致的房间走去,他知道萧丞相肯定在心爱的书房等候他。果不其然,萧何坐在檀椅上,斜倚身子,闭目养神,听见脚步声响,只淡淡地说了一句:“陆先生坐吧。”好像没事儿人一样。
陆贾潇洒俊逸,飘然落座,优雅地端起早已泡好的茶水,用杯盖轻轻拨着浮在水面的茶末,慢慢地品味享用,萧何不说话,他更不急,一个比一个深沉。
“陆先生不问老夫有何事相请,遇事真能沉得住气,度量老夫之下。”萧何睁开眼,看着陆贾。
陆贾扑哧一笑说:“在暴风骤雨来临之前,丞相尚且若无其事,镇静从容,陆某大树下边好纳凉,何愁之有?”
“看来什么事情也瞒不过你这个机灵鬼。”萧何用手指点着陆贾的鼻尖,眼睛笑成一条线。
陆贾圆滑地自谦一句:“陆某一介书生,百无一用。”
“甭猴。”萧何心想陆贾你甭跟我耍滑头,你一撅,屙稠屎屙稀屎,本丞相一目了然,虽然如此,他不能点破陆贾,点破了,就不好看了,于是他送给陆贾一顶高帽:“陆先生雄辩之才,能把稻草说成黄金,能把死人说成活人,家喻户晓,妇孺皆知啊。”
“能受到丞相如此评价,陆贾虽死无憾。”陆贾一直着淮南局势的变化,贲赫到京告御状,他通过宫中眼线早有所闻,但丞相此时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