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时分,密匝匝的繁星布满鹅绒般的夜幕,闪烁着灿烂的光芒,整个夜幕就像一片宁静的、镶嵌着无数颗夜明珠的湖水。未央宫的周围一片寂静,只有虫儿在不知疲倦地轻声叫着,那声音虽然很轻,若隐若现,却在人的耳边一刻也不消停。
酷热的夏天过去了,凉爽的秋天已经来临,按说在这样一个不冷不热的季节里睡觉,那是比较舒服的,然而,未央宫的新主人刘恒却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他之所以睡不好觉,不是宫外虫子不绝于耳的叫声,而是他与自己的随从初来乍到长安,刚刚登上皇帝的宝座,能不能在充满各种矛盾的皇宫里站稳脚跟,会不会像前两任小皇帝被废黜,甚至被弑杀,一想到这些令人揪心的问题,他的心里直犯嘀咕。
此时,他的心情可以用八个字概括,那就是“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按常理说,荣膺大宝的他应该载歌载舞、高枕无忧才是,谁承想他看着一群跟随高祖南征北战的文武大臣,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正像张武说的那样,这群大臣看上去与常人没有什么两样,但一个个出生入死,身经百战,机诈百出,桀骜不驯,吕太后活着的时候,他们表面上服服帖帖,不敢跨越雷池半步,吕太后一死,便喋血宫廷,大开杀戒,由此看来,他们一个个绝非省油的灯。
“俗话说:‘一朝君子一朝臣。’他们这些所谓的旧臣、功臣和权臣,只有高祖在世时,驾驭他们得心应手,他们一个个像忠实的猎狗一样,说咬谁就咬谁,跑得要多欢有多欢。而朕,一个从今天开始,刚刚可以这么称呼的诸侯王,在他们的心目中,什么也不是。他们之所以扶植朕,而不扶植强大的齐王刘襄,主要是看准了朕的仁贤以及外戚的弱小,比较容易掌控。”刘恒躺在宽大的御榻上,轻轻地翻几下身子,一个人嘟嘟哝哝。
他把双手枕到头下,一个人苦苦地想:“他们绝不是朕的心腹,他们绝不心甘情愿为朕所驱使,朕想得心应手地驾驭他们,难呀!”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想这些都是多余的,当前能不能稳住他们,还是一个未知数,考虑其它,啊哈哈哈。”
“朕该睡了。”他连打几个哈欠,把柔软的被褥蒙到头上,试图强迫自己入睡,但兴奋的大脑怎么都不听他的使唤,仍然处于高度亢奋的状态。他干脆扯下被褥,睁开双眼,看着漆黑的周围,周围一片寂静,只有窗外秋虫的叫声依旧不断。
他苦思:“如何稳住这些功勋卓著的大臣?如何让这些所谓的刺儿头不生二心,一心一意为朕保驾护航?这是当务之急呀,至于如何驾驭他们?如何与他们打交道,那是以后的事情,可以慢慢来。”
窗外传来一阵轻快的“沙,沙,沙”的脚步声,刘恒身上一个激灵,警惕地支起耳朵,细听着这由远而近的脚步声,心说三更半夜的,谁不睡觉,来这里干嘛?
随着“咳”一声干咳,黑暗的夜色里传来两个人说话的声音,声音虽低,却清晰地传进他的耳朵。
“谁?”
“我,郎中令张武。”
“我当是谁,原来是张武兄弟。”
“啊,国舅爷,这么晚了,还没有睡?。”
“睡不着啊。”
“你呢?”
“我与你一样睡不着啊。”
听了这么几句对话,刘恒长松一口气,原来是薄昭和张武。他掀开被褥,一个骨碌,走下床,来至窗前,推开窗扇,轻声喊他们:“舅舅,张武,你们进来吧。”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来,张武擦着火镰,点燃烛灯,宫室顿时亮了。这是一盏熠熠生辉的青铜灯,在圆形的灯盘正中,有一枚长钉形的火柱,火柱浸在白色的油脂里,嗞嗞地冒着一缕缕细弱的白烟。
在明亮的灯光下,刘恒眼圈青青,脸色显得有些疲倦。薄昭、张武刚要下跪行礼,刘恒摆了摆手,制止住他们,亲昵地说:“自家人,免了吧。”
“陛下,你怎么也没睡?”薄昭的眼睛布满网状似的红丝,用低沉而又嘶哑的声音问。
刘恒打一个哈气,摇摇头,苦笑着说:“睡不着啊,人人都羡慕当皇帝无限风光,殊不知当皇帝不容易呀。”
张武内疚地说:“臣负责陛下的皇宫生活,都是臣无能陛下担惊受怕。”
“郎中令没有必要自责,我们第一天皇宫,不熟悉宫里的情况,也是情理中的事情。”刘恒拍着张武的肩膀头,张武顿时感觉一股暖流传遍他的全身,喉头发热,眼圈发红。
薄昭意味深长地说:“真有一种如临大敌的感觉。”
刘恒亲热地称呼他:“舅舅。”
“陛下这么称呼臣,臣真是受宠若惊,诚惶诚恐,愧不敢当,以后在大庭广众面前,陛下千万不能这么称呼臣,这样有失皇家的尊严,有失皇帝旳威仪。”薄昭浑身有点紧张,说话不像平时那么流畅。
刘恒心想:“朕何尝不知,在家是外甥与舅舅的关系,在朝廷是君臣关系,永远不能混淆这个关系,谁混淆了这个关系,谁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