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恒的脸上挂满笑容,对陈平客气地说:“左丞相一番高论,说得精辟,说得绝妙朕耳目一新。”然后,他敛起笑容,看了周勃一眼,挖苦说:“右丞相厚重少文,质朴倔强,颇有长者之风,然安定社稷,文治天下,仅凭这些是不够的。”
“诺,诺,诺。”皇上的话像一声霹雳响在周勃的耳边他面红耳赤,无言以对,刚想发作,但转念一想,与皇上顶撞,岂不是自己找死?只好忍气吞声,木讷地站在原地,唯唯诺诺,恨不能地上裂一道缝,自己钻进去,躲藏起来。
这是一次让周勃灰头灰脸的朝会,也是一次让他在群臣面前尽失颜面的朝会,他感到窝窝囊囊,与皇上不欢而散。
周勃与陈平并肩走出宫门,脸色阴沉,一句话不吭,陈平知道他很惭愧,也一句话不吭,两个人默默地走着,真是此时无声胜有声,一切都在不言中。突然,周勃停住脚步,用带有责备的口气对陈平说:“咱们平时关系好得像一个人,你怎么还留一手,不教我如何回答陛下提出的问题呢!”
面对周勃的指责,陈平微微一笑说:“不是我不教你,是我也不知道陛下何时何地提何种问题,今天凭着一时的机智,才算过了关。你不知道,当陛下提出那两个看似平常又回答不出的问题的时候,我同你一样茫然无知,心里同你一样着急上火,脑子飞速运转,好不容易才想出如何回答陛下,很侥幸。”
周勃用不相信的眼光看着陈平,直爽地说:“你就糊弄我吧。”
陈平仍然不急不恼,不温不火,笑着说:“我糊弄你,有那么容易吗?更何况你身居相位,难道不知道自己的职责吗?假如陛下问长安城中有多少盗贼,你能回答吗?”
陈平的反问让周勃哑然无语,他们各自坐上自己的马车,分道扬镳。在路上,周勃回味着今天所发生的一幕,一个问题久久在自己的脑际萦绕徘徊:“皇上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提出如此怪异的问题我措手不及?难道皇上已经开始厌弃我了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自己在朝廷的日子就不好过了。”想到这里,他的心里咯噔一下,顿时产生一种苍凉失望的感觉:“想不到我冒着生命危险,铲除诸吕,又力排众议,把远在边陲的代王请到长安,扶上皇上的宝座,难道就是今天吗?”
马车在长安大道上飞驰,辕马扬起脖颈的鬃毛,“咴儿,咴儿”嘶鸣两声,又低下头,哼哧哼哧,向前跑去。一阵清风迎面扑来,吹在周勃的脸上他清醒许多,他想到:“不能埋怨皇上提问题,其实皇上提的问题都是一些普通的问题,并不刁钻。也不能埋怨陈平,陈平也是凭着一时的机智,才蒙混过关。如果埋怨的话,只能埋怨自己,埋怨自己智识短浅,反应迟钝,这才是问题的根子所在。”
大道两侧婀娜多姿的柳丝摆动着轻柔的长裙,婆娑起舞,然而它们在周勃的眼里,变得黯然失色。通过这件事,他开始反省自己:“如果论平叛和迎驾的话,陈平的功劳不如自己,如果论治国才能,自己远不如陈平。”
当他想起陈平,不得不肃然起敬:“陈平不仅仅是一位具有远见卓识的重臣,也是一位见机而退的国士,深谙进退之道。”想到陈平,又想到自己,他不由发出一种感慨:“人家当初能从右丞相的位置上退下来,我为何不能?”这种念头一旦产生,他的心里反而淡定许多。
马车回到自己的府邸,他跳下来,径直走进卧室,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呆呆地发愣。一会儿,他的亲兵队长郭运来走进来,小声禀告:“太中大夫陆贾前来拜访丞相。”
“快快有请。”他从椅子上站起,赶紧走到门外,笑着把陆贾迎进会客室。
两个老朋友坐下来,客气几句。郭运来给他们倒满茶水,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陆贾用杯盖轻轻地把浮在水面上的茶叶拂去,也不拐弯抹角,笑着问:“丞相对今天陛下的提问作何感想?”
“嗨,猝不及防,很尴尬,很难堪,很丢人。”周勃长叹一口气,惭愧地说:“也充分暴露我智识短浅,反应迟钝。”
“丞相以后有何打算?”
周勃用真诚的目光看着陆贾,沮丧地说:“正在犹豫不决君为我谋划。”
陆贾端着杯子,在会客室来回走动,不紧不慢地说:“既然丞相相信我,我就说上两句。丞相铲平诸吕,立代王为帝,威震天下,如今受到优厚的赏赐,占居高位,声势煊赫,一时无俩。”
周勃点点头,表示同意他的看法。
陆贾话锋一转说:“不过时间久了,就会大祸临头,岂不闻‘月满则亏,日满则昃’和‘隆隆者绝,炎炎者灭’的道理吗?又岂不见韩信、彭越、英布的悲惨下场吗?为今之计,不如托病不朝,辞去丞相之职,回到自己的封地赋闲,不争不抢,明哲保身,优哉游哉。”
“我本有此打算,经你这么点拨,如醍醐灌顶,大彻大悟。”听了陆贾的一番高论,周勃终于下定辞职的决心。
正说着,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