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公元前178年10月此时汉朝日历每年从10月开始,分别为11月,12月,1月,2月……,偌大的天宇像被捅破一样,不停地下雨。这雨说大也不大,淅淅沥沥,连绵不断人挺闹心的。
在宽大的相府,家人、门卫、奴仆一个个都感到一种异样的紧张,很少有走动和说话的声音,整座院落的空气仿佛凝固一样,如果不是阴沉沉的天空偶尔响起一阵阵轰隆隆的炸雷,滚过相府的屋顶,这座院就是一个阴森森的坟墓。
此时,专任几个月丞相的陈平躺在一张大床上,一张本来丰腴的脸变得蜡黄而又浮肿,一双善于观察形势的眼睛也变得看什么东西都模糊不清,浮着白沫的嘴角流着难闻的哈喇子。
儿子陈贾立在他的身边,端着一碗药汤,愁眉苦脸,看着父亲,轻轻地说:“父亲,喝药吧。”
陈平挣扎着,试图从床上撑起来,但由于身体过度虚弱,已不能再起来。他大口喘着粗气,无奈地说:“儿子啊,爹不中用了。”
陈贾鼻尖一酸,赶紧放下药碗,用力扶起父亲,顺手拿起棉被,塞到他的身后他斜倚在棉被上。
看着不能自理、目光呆滞的父亲,陈贾很难把父亲与一位大名鼎鼎的人物联系起来,他拿着羹匙,舀起药汤,凑到自己的嘴边,“呋,呋,呋”轻轻吹着,然后送到父亲的嘴边,喂了几口。等父亲喝完药,他刚想转身,走出去透口气,便被父亲叫住了。
陈平看着他,用微弱的口气对他说:“儿呀,看来为父来日不多了,临走之前,为父想再叮嘱你几句。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爹。”泪水顺着陈贾的眼角、两颊哗哗而下,他透过模糊的泪眼,看到父亲一张由于病魔的折磨而变得痛苦不堪的脸,心里像有一把刀搅割,难受到了极点。
陈平吃力地说:“为父平生靠智谋,辅佐汉朝,开国立基,成为功勋,但智谋这种东西,说穿了,就是阴谋诡计,为道家所禁,幸亏我运气好,计无不中,在乱世全身而终。”说到这里,他连连咳嗽,陈贾赶紧给他揉胸捶背。
须臾,陈平安静下来,接着断断续续地说:“恐后世……子孙,未必……久安。”
陈贾迷茫地望着父亲,好像听天书似的,站在原地,呆呆地发愣,心说父亲这是怎么了,净说一些似是而非、高深莫测、不吉利的话人听起来很费解。陈平看儿子不说话,知道他没有完全理解自己的意图,也难怪,不能指望儿子像自己一样聪明,神机妙算,于是长叹一口气说:“记住,为人宽厚,才能保住父亲给你们挣来的这份家业。”
“儿谨记父言。”陈贾跪在地上,久久不肯起来。
刘恒听说丞相病重,领着中郎袁盎、骑郎张释之、宦官赵谈,乘着车辇,来到丞相府。陈贾把刘恒迎进病房,陈平看皇上驾到,挣扎着,跪在病床,要给皇上行礼。
刘恒三步并作两步,抢上前去,握住他的手,和颜悦色地说:“都什么时候,老丞相还这么多礼节?快快躺下,快快躺下。”
袁盎、张释之、赵谈三个人架着陈平,把他放平,盖住被子。陈贾搬来一把雕刻着精美细纹的檀椅,放在离床一步远的地方。
刘恒坐下来,看看陈平的脸色,只见陈平脸色蜡黄,浮肿虚胖,不禁忧虑地问:“丞相,你觉得好些了吗?”
陈平伤感地说:“老朽年老多病,烦劳陛下登门探访,心中不胜惶恐。臣此次病情与以往大不相同,以往吃几副中草药,休息几日,也就痊愈,这一次臣吃了许多药,不仅不见效,病情反而加重,臣恐怕不能再为陛下料理国政了。”
“卿是大汉朝的功勋,六出奇计:一是离间项羽、范增,二是乔装诱敌,三是封韩信王齐,四是联齐灭楚,五是计擒韩信,六是解白登之围,为高祖夺取和巩固天下起了作用。”皇上如数家珍,不断叙述陈平的功劳。
陈平听了皇上的话,泪水夺眶而出,连声谦虚地说:“这些事都像云烟一样过去,陛下就不要提了。”
刘恒把椅子往前挪一挪,握住陈平的手,深情地说:“特别是丞相平定诸吕叛乱,力排众议,把朕从代地迎到长安,扶植到皇帝的位置,朕没齿难忘啊。”
陈平难以抑制激动的心情,眼角挂着两滴浑浊的泪珠,颤抖着嘴角说:“这是臣应该做的,陛下,臣即使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说到这里,他大口喘着粗气,干咳两声,然后费力地说:“臣心里明白,臣来日不多了,不过臣可以自豪地说,臣到天堂见到先帝,向他禀明,大汉朝的皇权仍然在刘姓人的手里,没有旁落呀。”
皇上被陈平的忠诚感动了,注视着他,动情地说:“先帝感谢你,大汉朝感谢你,朕感谢你,你就安心养病吧。”
陈平说话累了,松开刘恒的手,脊背斜倚在厚厚的被子上。刘恒等他情绪稳定之后,问道:“有句话朕不该说,但朕觉得说出来好,以免贻误朝政问丞相百年之后,谁可续任?”
陈平胸有成竹地回答:“知臣莫如陛下,既然陛下垂询老臣,老臣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