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未央宫政事堂,一场关于平息刘长叛乱的御前会议正在召开。
刘恒脸色凝重,把刘长写给柴奇的密书递给宦官赵谈,赵谈转给丞相张苍。矍铄健旺的张苍看完,没有说话,顺手传给大将军、太子太傅张相如。张相如看完,皱了皱眉头,也没有说话,依次让典客冯敬、卫将军宋昌、行御史大夫事宗正刘逸、廷尉缯贺传阅。
等六位大臣一一传阅,刘恒用那双细长的、明亮的眼睛扫视他们一圈,声音略显喑哑:“卿等以为如何?”
大将军、太子太傅张相如直言快语:“陛下,这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要推翻你嘛!”
“不是臣挑拨陛下与淮南王的关系,这淮南王胆子太大了,刚刚杀了审食其没多久,又要南连闽越,北通匈奴,里通外国,图谋作乱。”典客冯敬猛拍一下大腿,愤然说。
“不管他是谁,只要他敢图谋作乱,犯的就是死罪,就是我们在座各位不共戴天的死敌。”卫将军宋昌大手往下一劈,神色果决地说。
宗正是主持皇家宫室的官员,为九卿之一,由刘逸担任,因御史大夫一职空缺,皇帝让他暂时代行其事。缯贺在平定刘兴居叛乱中守荥阳有功,吴公告老还乡,经过皇帝同意,由他接替廷尉。两位大臣表示了大同小异的意见。
刘恒把目光转向满头银发的丞相张苍,只听张苍肃然答道:“臣以为应立即派兵抓捕柴奇,断了刘长的内线。”
“然后呢?”刘恒急问。
“毫不犹豫抓捕刘长。”张苍把银色的胡须一甩,断然说道。
“这?”刘恒不忍心抓捕刘长,咬着紫色的嘴唇,内心深处正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良久才颇费踌躇地说:“能不能退而求其次?朕毕竟就这么一个弟弟。”
“不行。”六位大臣几乎异口同声回答:“陛下这是养痈遗患。”
刘恒面露难色,迟疑不决:“这……朕对这个弟弟下不了手啊!”
张苍理解皇帝的心情,微微一笑,解释说:“上一次陛下饶恕、赦免淮南王,可结果呢,他怙恶不悛,变本加厉,竟然发展到谋逆的地步。说到底,他不是那种悔过自新的人,假如陛下再饶恕、赦免他,只能给朝廷和国家带来更大的灾难。”
刘恒想了想,拿定主意,站起来,沉下脸,冷冰冰下令:“即令长安县尉抓捕柴奇一伙,同时到淮南把开章缉拿归案,如果人手不够的话,可向宋将军借兵,宋将军不得有误。”
“诺。”六位大臣齐声答道。
对于刘长,刘恒仍然于心不忍,手下留情:“至于朕的兄弟刘长,朕想再给他一次机会。”
皇帝既然定下基调,六位大臣只好照行。长安县尉从北军借来五百兵马,把棘蒲侯柴奇、大夫但以及七十亡命之徒一网打尽,然后星夜赶到淮南,缉拿开章。
长安县尉在淮南王宫见到刘长,亮出缉拿开章的诏令他交出罪犯。看了诏令,刘长脑子“嗡”的一声就大了,立即意识到自己的阴谋败露,心中顿时乱了方寸,但他是一个不见棺材不落泪、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人,旋即镇静下来。他矢口抵赖说:“如果开章在淮南,孤定会把他移送给你们,可你们说的开章这个人,孤从来没听说过,更不要说窝藏在王宫。”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棘蒲侯柴奇、大夫但等七十余叛乱分子已被逮捕入狱,他们造反的阴谋已被朝廷彻底粉碎,大王要认清形势,不要抱天真幻想,存侥幸心理,只有全力配合朝廷、幡然悔改、交出凶犯这一条路可走,皇上会念你骨肉兄弟,对你网开一面,法外施恩,孰轻孰重,何去何从,大王好好掂量一番,不要在犯罪的泥潭陷得越来越深,不能自拔。”长安县尉说到这里,盯着刘长一张变得越来越难看的脸,戛然打住话头。
听了长安县尉一番软中带硬、柔中带刚的警告,刘长心惊肉跳,脸上紫一块,青一块,恼羞成怒,很想发作,但他听到长安一路彻底完蛋,自己现在一切都处在朝廷包围之中,心中不由矮了三分,再说长安县尉奉旨办案,有所依仗,如果他公然顶撞,那后果是十分危险的。想到这里,他强捺心中的怒火,换上一副奸诈的笑脸,狡猾地说:“县尉放心,只要孤碰到开章,一定把他扭送朝廷。”
“本官住进馆舍,耐心等候。”长安县尉心内明白,刘长是花岗岩脑袋——冥顽不化,再谈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于是向他一拱手,不失当臣子的礼节,疾步走出王宫。
长安县尉前脚刚走,刘长马上耷拉下一张脸人把中尉简忌传来。听说刘长召唤自己,简忌放下手中活,慌忙进宫,一进宫门,只见刘长铁青着脸,两眼瞧着窗外,一句话不吭。
见此情景,简忌走上前去,深施一礼,小心翼翼地问道:“大王,你叫我?”
“孤叫你来,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办。”刘长把一张臭哄哄的嘴伏在他的耳边,恶狠狠地说:“你去把开章骗到一个别人不知的地方,悄悄干掉,省得他到京城胡说八道。”
简忌心里一哆嗦,立即意识到刘长这要杀人灭口,他仰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