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李纷飞,已是四月。
黑白错落,一局棋早已成胶着之势。
刘珩凝神片刻,缓缓落下一个黑子,悠悠地道:“本王已节节退让,你还不肯长驱直入么。”
杨柳风拈着一粒白子,目注棋盘微笑着道:“王爷棋意高远莫测,退犹胜进,风儿岂敢造次?”言罢亦款款下落一子。
“本王之意早已洞若观火,你始终不置一辞难道要等本王弃子成降?”他浅笑着再添一子。
烟眉轻蹙,执子沉吟未决,杨柳风却仍婉婉笑道:“风儿岂能忍心令王爷陷入两难之地?因此才不愿执著于胜负而已。”
刘珩抬首目光炯炯地道:“你是在等本王冲冠一怒为红颜么?”
微一抬眸,她随即又凝注棋盘:“风儿不等,因为风儿不想要分外之恩,王爷亦不会,因为王爷要以大局为重。”踌躇间已落下一子。
盯着她刚刚放下那个子看了半晌,他才沉沉地道:“你走错了。”
杨柳风恬淡一笑:“风儿却并不觉得。”
他依旧深深地注视着那颗白棋,一字一字地道:“你这样走,非但自己会输,本王也不能赢。”
“怎么会?有人输就一定会有人赢。”她温婉的语声却带着肯定。
端着一盘金黄的春杏走进来的蕊儿却忽然扑哧一笑。
杨柳风抬眉轻叱道:“没规矩。”
蕊儿吐了吐舌头,乖乖地在侧畔的矮几上放下手中的托盘道:“这是皇上特命人八百里加急赏赐给王爷的,冯总管刚才差人送来,说是趁着新鲜请王爷和姑娘一起尝尝。”
杨柳风微笑道:“风儿托王爷的洪福。”
刘珩放下一子,抬首道:“蕊儿刚才笑什么?”
犹豫地瞟了一眼执子凝神的佳人,蕊儿抿了抿唇求助地看着他。
刘珩颔首道:“有本王在,但说无妨。”
“蕊儿是在笑,王爷和姑娘每次下棋的时候都不似在下棋。”
若无意地瞥了一眼犹在目注棋盘的人儿,他的唇角噙着一缕浅笑:“不似下棋倒像什么?”
踌躇了一下,蕊儿终于不确定地道:“好象是两个和尚在打机锋一般。”
“放肆。”杨柳风忽然抬眸轻喝。
蕊儿垂首怯怯地觑向刘珩,却见他唇角笑意愈浓,神色和悦地问道:“你可听得出是何玄机?”
蕊儿尚未及开口,杨柳风却已截住话头道:“王爷,如今蕊儿一年大似一年了,女儿家常在这园子里也多有不便,况且,若是寻常人家,十九岁的姑娘早已为人母,风儿亦不忍心耽误了她的终身,王爷留意着,若有合适的人选便请做主赐配,只要是明媒正娶的嫡室,家境还过得去,风儿自无二意。”
蕊儿闻言已是慌了手脚地跪到杨柳风裙畔,急急地道:“姑娘饶了我这一回吧,蕊儿以后再也不敢口没遮拦了,蕊儿不愿嫁人,只愿一辈子侍候姑娘。”说着眼圈也红了。
当年若非她挺身相救又求得宁王恩赦自己出妓籍,只怕今时已不知是何等惨淡的光景。郁怀乡虽日渐风光,但院中女子如何强颜欢笑度日如年她却看得一清二楚。便是人人艳羡的杨柳风,外界只看到她如何风光承宠,却惟有自己知道她这三年来是如何的谨小慎微步步艰难。
“你我的命运掌握在他一念翻覆之间,今时虽看来风光荣宠无限,却不能保证没有恩淡情绝的那一日,所以,你我要时刻谨言慎行,不能有丝毫懈怠,否则,便有可能是万劫不复。”三年前杨柳风的话言犹在耳。
但是,这三年来蕊儿却也亲眼见证了宁王于她的恩深意厚,对她仍旧时时恭谨丝毫不肯放松却已颇有些不以为然,直到……那一次,他大怒地闯进噙风阁,惊恐地瑟缩在楼下听见茶盏迸碎的声音,蕊儿才终于相信了她的话——她们的命运真的只是悬在这个男人的股掌之间。
而那一天,捧起她滴着鲜血的双手,蕊儿亦暗自下了决心:只愿此生陪着她一路走去,无论前方是何境地,都不要她再独自支撑隐忍。
刘珩看了一眼已是泪光盈盈的蕊儿含笑道:“蕊儿于你情同姐妹,本王自然要慎重物色个好夫家,才貌人品丝毫也不能委屈了她。”
“王爷……”蕊儿哀求地低声道:“蕊儿不愿出嫁,只求侍候姑娘一辈子。”
他轻笑出声:“这话可就听着孩子气了,哪有一辈子不嫁人之说?”目注棋盘却是意味深长地道:“莫说是你,就是你家姑娘将来也是要找个好归宿的,你不愿嫁人难道是想与她效仿娥皇女英不成?”
蕊儿俏脸通红,悄悄地瞥了一眼刘珩,垂首道:“蕊儿岂敢有那样的非分之想。”
杨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