蕊儿心头烦闷地信步乱走,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已不知不觉到了柴房附近。
榕树下,五花大绑着被伤痛和蚊虫折磨了一宿的人,此刻终于不支地沉沉睡去。
蕊儿轻叹一声,略走进些才发觉,刘羽赤*裸的上身和脸颈处竟密密地停满了蚊虫、小咬、苍蝇……只惊得背上沁出一层冷汗,忙挥帕替他驱赶。
只是,刘羽一身鞭伤,那些蝇虫闻到血腥之气又如何肯走,不过惊飞了又落下而已,蕊儿只得不停地来回挥帕,不过一会手臂已然酸软。
自昏睡中感觉到面前身畔的气息流动,刘羽悠悠睁开双眼,见蕊儿正气恼地为自己驱逐蚊虫,不禁心头一热:这丫头也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说话比谁都厉害,心却比谁都软。
蕊儿忽然发现他不知何时醒来正微笑地看着自己,俏脸一红,忙把挥着帕子的手缩了回去,口中娇嗔道:“看什么看。”
刘羽好脾气地一笑:“你家姑娘还好么?”
蕊儿神色一黯,绞着帕子道:“怎么会好。”
他关切地追问道:“宁王把她怎么了?”
蕊儿顿时俏脸绯红,顿足道:“问那么多干吗,反正就是很不好了。”
刘羽一怔,心下已明了,叹道:“那你更该去陪陪她。”
她咬唇道:“你以为我不想啊?可是她说她累了,就自己走上楼去睡觉了,连午饭都不让我叫她吃。”
刘羽正垂首沉吟间,却见一个护院打着哈欠走过来给他解绳子:“小子,快点去挑水。”
蕊儿闻言立时跳起来道:“喂,你们有没有人性啊?他在这里绑了一夜,身上又有伤,你还要让他挑水!?”
那个护院已懒懒地回身向住处走去:“王爷说了,饿三天不给饭吃,可没说不用干活啊,再说,他不挑水晚上那么多人用什么?”口中兀自还在说着什么,却是已经渐行渐远。
蕊儿切齿道:“狗仗人势。”
刘羽笑着道:“我没事,只是身上痒得很。”
蕊儿细一看,只见他身上密密麻麻尽是虫叮的肿块,那小咬平日里但叮上一两口已是奇痒难耐,何况这层层叠叠的一身?
她忙道:“你去打水洗一洗,我这里有御贡的芦荟薄荷膏,拿过来抹上就不痒了。”
刘羽强打精神梳洗擦身。
过了一会,蕊儿捧着金疮药和薄荷膏来,让他拿着瓷瓶自行涂抹,自己却伸出指甲挑出一些来小心地为他轻揉背上的虫痕……
这一日,鸨母并不让人给刘羽饭吃,蕊儿忖度再三,终于是顾念着杨柳风的处境,也不敢擅自给他吃食。
只是,杨柳风整整睡了一天,蕊儿便得闲陪他说了一天的话,相谈甚欢倒也不觉得十分饥饿了。
日沉西山,杨柳风才恹恹地起身。
有过昨夜的一闹,鸨母多少也是有点明白杨柳风在宁王心中的位置,这一顿的晚饭比之两个月来的任何一顿都不知道要丰富多少。
只是她懒懒地略动了几口就说吃不下了。
蕊儿看着一桌子丰盛的菜肴轻轻叹道:“有人是想吃吃不着,有人是有吃吃不下。”
杨柳风怔了怔,忙问原由,蕊儿便将刘羽已经饿了一天的事情说了。
她略一沉吟,吩咐蕊儿道:“你把我没动过的菜装在食盒里给他送去,有人要问就说是我让给的。”
“可是……姑娘。”
杨柳风淡淡地挥手道:“去吧,王爷那里有我呢。”
蕊儿只得诺诺地去了。
半晌,回转,却见她仍旧是懒懒地枯坐。
拿话逗她,也是倦倦地不爱多说。
绞尽脑汁,蕊儿忽然笑着额手道:“瞧我这个记性,过年的那会有两坛御贡的九酝春酒,当时就喝了一坛,还有一坛叫我给放在橱角里头,本想着给你过生辰的时候拿出来打开,谁知那天王爷偏又请了宫里的戏班来贺寿,结果我也就给抛在脑后了,现今倒不如拿出来给姑娘解解馋?”
杨柳风笑笑道:“那酒好得很,我一个人喝怕是折福了,怪累的,还是早点歇息吧。”
蕊儿不依地摇晃着她道:“好风儿,你足足地睡了一天,再睡,人就要睡傻了,凭他怎么好的酒,也不过是给人喝的,哪有什么折不折的说法?”
杨柳风失笑道:“平日我要喝个一口半口的你都拦着,今天怎么倒劝着我喝了?”
蕊儿眼珠一转已是笑道:“姑娘一喝酒必有好诗好词,蕊儿是看着姑娘很久没写点什么了,所以上手来帮一把,也慰一慰那些巴巴盼着的江南士子的心。”说着已自笑着去取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