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各色糕点缤纷,桌畔,相对无言静默。
蕊儿侍在一旁说话也不是,不说话也不是,一时间进退维谷。
凝滞中刘珩抬眸轻递了一个眼色,蕊儿不安地瞥了一眼螓首微垂的杨柳风,终于还是欠身一礼,悄悄退下。
羽睫轻掩,看不出那双春水中的情绪。
幽幽一叹,刘珩终于打破沉默:“中秋佳月,风儿不陪本王喝上一杯么?”——匆匆赶来只为与她共度这团圆佳节,相见的那一刻,险些情不自禁地拥她入怀。
这些日子,所有的怨、所有的累、所有相思与厌倦,终是被那柔柔的一礼消散无痕,刘珩唇角苦涩地微扬:心计筹谋本王自认不输于任何人,智勇角逐本王亦有必胜之心,但是对于你,无论如何挣扎,本王却始终只有一败涂地。
抬眸轻瞥一眼桌上的双杯,杨柳风淡淡地道:“王爷所言极是,不过须得王爷所赐的碧玉蕉叶盏方才不负此良辰佳期。”言罢,不待回应,已站起身来,幽然一笑姗姗进屋去取。
深邃的双眸瞟了一眼桌上的脂玉杯,微一眯,已是犀利地射向窈窕身影消失的楼门。
凝碧蕉叶盈盈桌上,杨柳风提壶斟酒,柔婉笑道:“如此团圆佳节,王爷拨冗前来,风儿已是荣宠,这第一杯,就容风儿先敬王爷。”伸出的素手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滞,接着便婉婉端起右侧的那只玉盏,恭谨地双手奉上。
只是,这白驹过隙的一刹那,早就尽落深幽的眸底。
只是,这一刻,恍若回到了从前那些春花秋月温存相伴的时光。
声色不动,刘珩含笑举杯:“无论是第一杯还是最后一杯,本王都会满饮。”言罢蕉叶盏已向唇畔移去。
纤弱的娇躯一颤,杨柳风忽然按住他手低声道:“王爷……”
微一停顿,刘珩浅笑着道:“风儿难道不知?无论你端给本王什么酒,本王都会毫不犹豫地喝下。”含笑地凝睇她掠过慌乱的眸,柔荑再不能阻挡举杯的手,就那样缓缓饮尽。
甘醴入喉,不过是普通的桂花甜酿,刘珩的眸中难掩诧异。
无声一笑,杨柳风收回按在他手上的柔荑,悠然执起桌上的另一只蕉叶盏,静静地道:“不过是桂花酒罢了,风儿还会端给王爷什么酒呢?”
素手安稳,檀唇和润,幽碧从容靠近粉红……
“其实她从来就没有恨过你,她恨的,只有她自己。”——瞳孔骤缩!
碧盏已贴上朱唇,未及抬腕,刘珩袍袖疾挥,一股劲风打落蕉叶。
铮然,价值连城的蕉叶摔得粉碎,羸弱的人儿被余势带倒在地。
毫不理会,刘珩只专注着袍袖上溅落的两滴残酒:醇浓的液体迅速渗入月白色的锦缎,片刻,只留下两个诡异的浅灰色渍迹——她竟然把那一杯毒酒留给了她自己!她竟敢要当着他的面杀死她自己!
痛?还是怒?
他深负着双手沉沉走到杨柳风身前,语声寒凉地道:“日前已有消息传来,八月初四,北羌顽寇强攻永兴关,军民上下拼死力守,我军伤五万有余,亡三万五千余人,宁远将军鲁奕铮身中数箭当场身亡,北羌所部伤亡近二十万,永兴关仍在,长子鲁瑞安暂代元帅之职。”
跌坐在地的人儿浑身一震,缓缓扬起脸来,目注于他静静地等着下文。
刘珩俯视着袍前憔悴的容颜,一字一字沉声道:“刘璇前不久刚刚痛失八名大员,木已成舟,他自然不会放弃趁势笼络我心的机会,况且,放眼朝堂上下,能带兵应战者舍我其谁?此刻他若还不放兵权,怕是就只有等着做亡国之君了。”冷笑一声:“不过刘璇生性寡断多疑,所以,本王只有帮他下这个决心,今夜,本王已将千般眷宠的新婚发妻送往回京探亲的路上,只怕帅印和恩旨不日便可抵达。”
筹谋良久,相机待时,他等的就是这一天,残忍一笑:吴嘉凤?尽人皆知的万般宠爱,只为你今日回去自砸妍妃的脚,想锁住本王的心?天下只有一个女人能做到。
他缓缓垂眸,望着袍摆前那双复杂到看不出情绪的眸,嗓音微哑地道:“本王不能阻止你恨本王,你也不能阻止本王爱你,此去沙场生死未卜归期遥遥,无论爱恨生死,本王还你自由,但不过,本王若有命回来,天涯海角也一定要你再做本王的女人。”
言已尽,声已黯,刘珩忽然觉得喉咙出奇的干,转身坐到桌前拎过酒坛一阵痛饮,颓然放下酒坛,半晌,心头怅然若失。
“风儿不过是区区一名官妓,何来自由?所居之地亦不过郁怀乡三尺楼阁,何来天涯海角?王爷若肯放手,风儿也不过安守本分以身侍客罢了。”杨柳风的声音平静无波地打破沉寂。
“以身侍客”四个字重重锥落心头,他缓缓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