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珩颔首道:“不错,刘璇能有今日,皇嫂确实功不可没。”
杨柳风烟眉深蹙道:“然风儿又听说那妍贵妃以御女的位分中选入宫,不过略高于宫女,却在身无显赫家世可傍的窘境中,只短短的一年,就深得圣眷步步高升,一跃而从正七品御女成为正三品的妍婕妤,且抢在皇后和其他嫔妃之前身怀龙嗣,之后又母凭子贵,一举被封为九嫔之首的昭仪,待到皇后临盆,七皇子降生,妍昭仪早已稳坐贵妃之位,而吴氏一族雄起朝堂,以风儿之愚浅尚且能看出其中端倪,昭翎皇后雅慧深远岂有不知?虽则刘羽晋封太子,表面看来似是皇后略胜一筹,可妍贵妃却趁机得掌协理六宫之权,更费踌躇的是,此后未及半年皇后就染疴薨逝,个中细节风儿身在千里,不得而知,但此人的心计手段却已可窥一斑。”
刘珩怅然叹道:“想不到风儿所疑竟与本王不谋而合,只恨京畿千里,宫闱深幽,本王虽然屡屡派人追查,却始终是难得蛛丝马迹。”黯然垂首——娘亲、皇嫂还有这怀中的人儿,为什么,每一个他在意的人都是他周全不了的人?
默然半晌,杨柳风的嗓音才再次低低响起:“如此看来,妍贵妃不单智谋老辣,更是心思缜密,朝堂军前王爷虽可挥放自如,但这卧榻之侧,锦帐之中,却怕是王爷所不能及之软肋,如此一来,攘外安内,王爷始终是后顾有忧。”
刘珩释然一笑:“原来风儿是在忧心此节。”
她垂首道:“王爷深谋远虑,必然早有所备,风儿只怕是杞人忧天了。”
微笑的凝眸中尽是疼惜赞赏,他轻捻着她鬓边的几丝散发道:“风儿此虑倒是与本王当初不谋而合,只不过,万事皆有缘法,本王命中注定必得贵人相助,因此这一顾虑倒也迎刃而解。”
“风儿果然是多虑了。”
刘珩似笑非笑地凝睇怀中巧笑的人儿:“风儿猜猜那贵人是谁?”
“风儿驽钝,还请王爷明示。”
“风儿倒是猜上一猜,若猜中了,本王赏你个彩头。”
拗不过他殷殷的逗哄,杨柳风终于略有些无奈地道:“难道是颖淑妃么?”
愣怔片刻,刘珩忽然仰天大笑:“本王见那从古到今的书里,说人有‘未卜先知’之能,竟从不以为然,却不料这神机妙算的世外高人居然日日相伴在本王左右,有卿如许,本王还愁何事不能?”
杨柳风只是毫不在意地笑笑:“莫非风儿侥幸言中?”
微微收紧怀抱,额头轻抵住螓首,刘珩烁烁的眸光中满是痴迷眷宠,呼吸可闻中幽幽地道:“风儿跟着本王那么多年,有哪回是侥幸的?只是这一次,本王却实在不解破绽到底露在何处?”
炽热的气息、炽热的眸光避无可避,杨柳风只得垂睫低声道:“后位虚悬,四妃之中除妍贵妃外,贤、德二位亦是空置,也只有颖淑妃的位分堪堪能与之制衡。何况,虽传那淑妃娘娘端娴内敛超然世外,但想这宫闱之中,帝王身畔,若果然与世无争,又如何能够冠绝群芳于妍贵妃的威势之下游刃有余屹立不倒呢?足见这位颖淑妃的心智恐怕犹在妍贵妃之上。”
刘珩稍稍抬首,眸光已游离于天际繁星,略失神地道:“不错,以柔绮的心胸谋略,那吴氏又岂堪匹敌,只可惜,公孙氏虽系出名门,却人丁微薄,如今只有她的嫡兄在任签书枢密院事,官秩正三品,世袭永孝侯,若非朝堂无倚,只怕妍妃早就一败涂地……”
怀中的人儿只是沉静无语。
他忽然垂首深深凝望她幽静的双眸:“你就没有什么要问本王么?”
杨柳风微笑道:“原来淑妃娘娘闺名公孙柔绮,果然动听可人。”
“还有呢?”
轻抬的水眸中满是不解。
刘珩长叹一声:“你就不问问本王凭什么相信她会尽心相助。”
杨柳风幽婉一笑:“识人用人王爷高明风儿何止百倍,况且,王爷的软肋在宫闱,淑妃的软肋在朝堂,既相裨益,也未尝不是明智之举。”
迫到嘴边的话他竟然生生无从启齿:没错,这三年多的寒暑,他恩宠过哪些女人,包幸多少佳丽,她不问,他也从来都不曾提起,只因为他相信她能明白,那些皆是过眼云烟,真正留在他心底的永远只有她一个。
而这个公孙柔绮绝不同于其他任何女子,当年若不是为了她,自己也不可能为刘璇所迫戍边三年至弱冠方归,虽只是少年时代的青涩往事,如今回首亦不过云淡风轻,但这却不能抹杀那个女人曾在他生命中的重要影响,因此,他更想对她有所交代,更想让她明白他所在意的已只有眼前之人。
只是,连这样的话她都不给他机会说。
沉闷半晌,刘珩终于低声道:“你对本王的过去就一点也没有兴趣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