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女子屏息凝神认真等着他的诗句,寂静中,不知哪个院落里传来隐隐约约的歌声:“……忍把疏狂成烈酒,恨噙珠泪书长卷。&29378;&47;&20154;&47;&23567;&47;&35828;&47;&32593;&119;&119;&119;&47;&120;&105;&97;&111;&115;&104;&117;&111;&47;&107;&114;无心醉、但拢一掊尘,芳魂掩。英雄泪,何其淡。佳人血,徒悲叹。素泠空切切、朔风缭乱。昔日温柔含笑看,今朝清冷何人暖。饮浓愁、换作梦沉沉,难相见。”
刘珩无奈地一笑:这么远?都已传唱到京城了么?
想忘记,却发现整个世界没了她就已成空。
缓缓自斟一杯,把盏,遥望门外的沉沉夜色,月如钩,无限凄冷。
抬腕饮尽,他轻叹一声,低吟道:“有意怜花花不从,无心醉酒酒凄浓。英雄泪洒何人看,美人心回凭纵容。”忽然取出怀中珍爱如至宝的香囊,凄然凝睇道:“金燕双双终化梦,柳丝分断已成空。江山万里凭一笑,痴看春风觅浅踪。”悲凉一笑,抖手,素淡的香囊跌落门槛。
再不眷恋一眼,刘珩只是伸臂揽过江雪儿笑道:“还不替本王倒酒?”
江雪儿方欲执壶,薛宛如已是连忙地按住道:“王爷又错了,须得重作一首。”
“又错了?”他长叹一声:“怎么总是错呢?”
薛宛如笑道:“‘美人心回凭纵容’这一句,第二个字不合平仄呢。”
“是么?”刘珩黯涩苦笑。
“姑娘此言差矣,凡诗者当以意为先,若得佳句又何必一定要拘泥平仄,若纯为迎合音韵,终究还是落了下品。”温淡熟稔的语声悠悠响自门外,从容闲定波澜不惊。
呼吸陡地一滞,他蓦然抬眸。
一双绣着浅淡的柳枝的鞋静静出现在清素的香囊之畔,轻幽似无的一声叹息,她婀娜俯身,怜惜地捡起,抬袖拭了拭灰尘,认真地绾在腰间另一只金燕剪柳的旁边。
薛宛如不觉蹙眉道:“你是什么人?敢在此胡言乱语?没看见我们在招待贵客么?”
杨柳风婉娩一笑,提裙缓缓走进门来。
珠白淡金迎春的织锦长襦,精致繁巧的朝云近香髻,薄施粉黛轻点绛唇,发间是霞光闪闪的紫金火玉合欢钗。
就是这样的一身装束,凌波亭上她与他共饮合卺,还是这样的一身装束,营门之前她奉酒自裁,今夜,妆容依旧,可是,人心呢?
就在刚才,扔开香囊的那刻,刘珩在心头发誓永远忘记她,再不多顾一眼,而现在,款款步入的人儿依旧轻易俘虏了他的全副心神。
“营妓,杨柳风。”她屈身施礼——任何时候都恭谨守分。
“营妓?”薛宛如蔑然一笑:“既是营妓就该待在军营里侍候才对,跑到我们海棠春来做什么。”
幽幽一叹,杨柳风黯然道:“风儿有一位恩客,已经很久没来恩顾,因此风儿不辞冒昧特来寻找。”
月依依悄觑了一眼缄默无语的刘珩,声音清冷地道:“你既从身妓籍,又岂可不知,寻欢的恩客原本就是高兴则来兴尽则归,能否常得恩顾,只在于你是否留得住客人的心,哪里有到处追着跟着的道理?”
艰难一笑,杨柳风嗓音已然微哑:“只因,只因明日大军就要开拔,远赴北疆,风儿……风儿只想今夜再最后侍奉一宵。”抬睫深深望向一直沉默无语的刘珩,一字一字地道:“风儿只求将一夜当百夜,便已此生无憾。”婉娩低眉。
月依依瞥了一眼她,又抬眸瞟向刘珩。
痛,肆虐在心头,那一句“将一夜当百夜”,如刀一般深深扎透他的心。
刘珩忽然一左一右拥起江雪儿和雨心,挣扎着站起身来,强迫自己笑得开怀:“春宵苦短,不可虚度,走,进屋去,本王好好疼你们。”说着已转身缓缓向内室而去。
杨柳风痛然抬眸,望着慢慢远离的挺拔背影,似欲出声相唤,却终于黯然无言垂首。
脚步,在向着内室移动,心,却似已脱离躯体凝定在那静跪的人身侧——应该走吗?可以走吗?必须走吗?
“王爷!”蕊儿哭叫一声从门外冲进来,不顾一切地冲到刘珩身前,嗵然跪下,抓着他的袍角道:“姑娘她好不容易才找到这里,求求您不要这样对她。”
“让开。”那样毫无温度的声音把他自己也吓了一跳。
蕊儿拼命摇头,就是不肯让开半步。
“让开!”又一声冰寒到仿佛已不是自己的声音。
蕊儿骤然瞪大双眸,越过袍摆诧异地看向他身后,蓦地抬首急切地道:“王爷,蕊儿不敢再求什么,只想请您看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再回顾她一眼,只这一眼,蕊儿再不相拦。”
刘珩还想拒绝,心头却陡然一阵炽痛——这么多年的情分,这么多年的情分……
寂静中,仿佛有细碎的簌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