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寒抬眼看自己的父亲,父亲竟然双目含泪,一脸忧伤。轻寒不知道如何安慰,只能沉默。书房里沉闷压抑的气氛让轻寒心里哀伤起来。
轻寒叹口气说:“父亲,家里似乎变化挺大。”
“嗯,变化大?”
“少了许多人。”
“哦,现在是民国了,老祖宗留下的那一套不吃香了。现在讲究什么民主、平等,就是不奴役他人,也不受他人的奴役。家里的许多奴才都放了出去,现在留下的都是不愿意走的,也是我舍不得让走的。”
“破坏君权,求政治之解放也;否认教权,求宗教之解放也;均产说兴,求经济之解放也;女子参政运动,求男权之解放也。这篇文章我读过,思想角度很新颖,作者提出:国人而欲脱蒙昧时代,羞为浅化之民也,则急起直追,当以科学与人权并重。此人的见解独到而深刻,如今世界形式风起云涌,国内又是连年战事,民不聊生,国力愈加衰弱。有识之士心中忧患,能有此见地也是不凡之人。”
“你倒是接触了不少新东西,都是嘴皮子上的功夫。若是你祖父在,最不喜的就是这光说不练的功夫。”
想起祖父,轻寒心里难受起来低声说:“是啊,祖父是绝对的行动派,说的好不如练的好,练的好不如打的好,用祖父的话说光说不练那是假把式。可有几个老百姓能有这深刻的认识,还是需要这些文人提出,给民众指点一下,老百姓才能幡然醒悟,才能明白道理,明白其中的玄机。”
“我老了,跟不上年轻人的想法了,你们是如何想的,我管不着,也管不了。但有一点,别给耿府带来祸事。如今的耿府不比当年,经不起一丝折腾。一旦遇事,这一大家子将如何生活?为父老了,这几年小心翼翼护着耿府,尽量给他们衣食无忧的生活,已是精疲力尽。如今你们都长大了,西风和不散都有了不错的差事,加上府里还有一些进向,如今这般的生活倒也不艰难。过些日子,你想好了,想来也能谋一份不错的差事,你是我耿府的长子嫡孙,以后耿府的安危就交给你了。为父累了,只想过含饴弄孙的日子。”
“父亲辛苦了!父亲放宽心,儿子回来了,一切就交给儿子吧。”
老爷疲惫的点点头说:“为父要给你祖母守孝,外面的一应事物就有你操心了。有什么不知道不明白的,就去问管家和耿二吧。他们是府里的老人,忠心耿耿,与为父来说,他们与家人无二。”
“儿子记下了,父亲休息吧,儿子告退。”
轻寒起身行礼,退行几步才转身伸手推开门,耿二已经打起帘子。
“无觅。”
就在轻寒出门的瞬间,听到父亲叫自己,轻寒回头。
“父亲?”
“无事,去吧。”
父亲无力的挥挥手。轻寒心下不安,站在门口看着父亲。昏暗的光线下,父亲憔悴疲惫。父亲没有说话,闭着眼睛,靠在椅子上。轻寒叹口气,放轻脚步走回去,从榻上拿起毯子轻轻搭在父亲身上。父亲只睁开眼,看一眼轻寒,什么也没说,又闭上眼睛。轻寒轻轻走出书房,低声交代:“耿叔,别忘了添火,炉子烧热一些。”
“大少爷放心。”
“我先回去了。”
“大少爷,老爷说让石头伺候你,我已经打发石头过去了。”
“谢谢耿叔,我正想过去看看他们呢。”
耿二憨厚的感激道:“谢谢大少爷,这么多年还惦记着我们这些奴才。”
“耿叔,现在是民国了,不兴这么称呼。府里不是也早改了吗?我早就发现了,刚儿你也听到了父亲的话,你们与我耿府就是自家人,以后别让我再听到你自称奴才。”
“大少爷跟了老爷,老太爷也是这样,能在咱家我耿二是修了几辈子的福气。”
“耿叔,你我一家人,父亲这里你多操着点心,我去看看母亲。”
“大少爷放心。”
轻寒心事重重的走进母亲的院子,院门口遇见不散,不散一身深色的长袍,同样深色的厚围巾,身形更加消瘦,脸色亦是苍白。
“大哥。”
“嗯,今儿没去商行?”
“去了,今儿去的早,经理中午要招待客人,让我去那家老字号的烤鸭店订一桌席面,路过素斋坊,就买了几样点心,这不给母亲和姨娘们送回来。”
“不散有心了,大哥谢谢你。”
“大哥言重了,不散受之有愧。大哥也有些年头没有尝过他家的点心了,味道比之当年还要好上几分,一会儿也尝尝。”
“好,不散可用过饭了?”
“这不要过去陪客人吗。”
“那赶紧去吧,别晚了让人家等。”
“嗯,大哥再见。”
轻寒走到屋外,翠姨已经打起帘子。
“大少爷快进去,太太正念叨着呢。”
“翠姨好,多年不见,翠姨还是那么精神。母亲这里多亏有翠姨,轻寒谢谢翠姨。”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