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皱起眉头的原因很简单,眼前的这具尸体有问题。或者说,李树清的这身装扮有问题。如果再具体一些,那就是李树清的双脚有问题。
在进行初步勘检的时候,我就对此产生过疑虑,虽说现在已经是立冬了,气温也有了骤降的趋势,人们添衣保暖也是正常的事情,可谁会在这个时候穿上棉鞋呢?尤其是做李树清他们这一行的,本身劳动量就非常的大,如果不是到了寒冬腊月的时候,他们是极少把自己裹严实的,更别说棉鞋本身就会对人双脚的灵活度有所阻碍了。
“怎么了许峰?”贾世儒问我。
“有个小问题。”我跟他说了说。
“就这个?”
“嗯,就这个!”
“想不到你也有马虎的时候啊?”贾世儒笑了笑,随后说道,“刚才我已经说过了,根据我们调查到的情况,李树清这个人是患有十分严重风湿病的,所以别说穿棉鞋,就算是穿棉裤也都是正常的。”
“你们做过二次核实没有?”
“做了。”贾世儒点头,“从封锁现场开始,我们就对工地的人员进行了走访核查工作,无论工长还是其他工友们,都能证实李树清患有风湿病的事情。甚至包括之前录入卷宗的种种线索讯息都进行过深入透彻的查证,尤其是张大远和李树清结仇的事情,我们更是找到了两名目击者,完全没有问题。”
“那就好。”听完贾世儒的话之后,我长出了一口气,毕竟没有勘检出这一点,我多少是有些责任的。当然,这并不能视为我的工作失误。因为风湿病的种类有很多,有的存在极为明显的外观特征,而有的则是属于隐性的,如果是前者倒还好说,可如果是后者的话,那就需要深入的尸检才能发现了。
“你放心吧,所有情况都是经过反复调查核实的,绝不会出现任何疏漏。”贾世儒拍着胸脯做了保证。
“行吧,那我们就先回去了。”一切都查实过了,我也就彻底放心了。
“我送送你们。”帮我们拦下一辆出租车之后,贾世儒又给了我一个地址,“刚才我已经帮你们订好了房间,过去直接报我的名字就行。这起案子虽说彻底弄清楚了,但你也知道还是有很多后续工作要做的,等我把一切安排妥当了之后就过去找你们,一定好好给你们接接风。”
“工作要紧,如果实在走不开就改天,反正我们还要逗留几天的。”饭什么时候都可以吃,但是案子可是不等人的,所以我委婉表达了拒绝。
“行,那就电话联系。”贾世儒读懂了我的意思。
“回见!”
……
在根据物证得出李树清自杀的结论时,我就已经在思量如何面对甚至是开导苏沫了,可真当我们两人面对面的时候,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了。
或者说,我压根儿就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你的目的达到了,这下满意了吧?”在我绞尽脑汁思索开场白的时候,苏沫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
“我什么目的?”这个时候,我只能故意装傻。
“装,你接着装?”苏沫狠狠的瞪了我一眼。
“小沫,是你说的愿赌服输,该不会要反悔吧?”我最怕的就是这个,赶紧借梯子爬着墙,不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
“你见我反悔过吗?”苏沫冷笑一声,“更何况就算是我要反悔,也绝对不会让你看到,否则一辈子你都会拿这个说事儿,我可不想落给你这样的话柄。”
“那就是说,你放弃调查当年的车祸案了?”我忙不迭的追问。
“是的。”苏沫点点头,随后长叹了口气,“其实这几天来我一直都在思索这件事情,我也知道无论是爷爷还是你,都是出于好心来阻止我的,你们担心我越陷越深。但我始终还是迈步过去那个坎儿,那毕竟是我的亲生父母啊。”
“小沫,我理解你的感受,也能看出来你在想什么。”这个时候,我只能顺着她说。
“你能看出个屁。”苏沫又瞪了我一眼,“如果你能看出来,当初就不会拒绝跟我打赌了。”
“什么意思?”这我倒是不懂了。
“你说起案子时灵灵透透的,怎么这个时候成榆木疙瘩了?”取笑了我一句之后,苏沫又说,“我知道,爷爷和我在对待车祸案的态度上让你陷入了两难的境地。我也知道,从你登上前往达格县的列车时,其实就已经有了违背爷爷意愿暗中帮我的打算。我还知道,即使现在我打赌输了,如果执意要去查案,你一样还是会陪着我的。对吗?”
“我……”这个时候,我真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怎么就那么没骨气,怎么就那么犯贱,明知道苏沫这副样子很有可能是陷阱,却还是不知死活的往下跳。但正如她所说的一样,如果不是到了非要抉择的时候,如果还有一丁点儿转圜的余地,我都不会让她释放出内心压积了多年的执念。于是,我只能继续劝解她,“小沫,你心里的苦我感同身受,但我还是希望你能正视一次我和师傅的态度,考虑一下我们的建议,放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