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食无忧?”心底像有什么坚硬锋利的东西正在一点一点地刨着,由浅坑慢慢汇集为深渊,直至把她的心似乎也给刨穿了,李未央的面容如同一块马上将要碎裂的浮冰,八年夫妻,同过患难,共过艰苦,他最困难的时候只有她站在他身旁,可是他登基为帝,却对李长乐爱慕如斯,不但要废掉她,还口口声声说会让她衣食无忧。
“我为你做尽一切,甚至不惜以命相护,等来的就是衣食无忧四个字吗?八年!八年的夫妻,抵不过李长乐一张貌若天仙的脸,衣食无忧,谁要你的衣食无忧!我辛辛苦苦用命换来的一切,你这样轻易地给了另外一个女人!还要我对你们感恩戴德吗?”
拓跋真赫然一掌重重拍在案上,惊得茶盏砰的从桌面上滚落,他的面庞微微扭曲:“住口!什么另外一个女人,长乐是你的姐姐!”
李未央轻嗤一声:“姐姐?她是高高在上的仙女,是李家的嫡出大小姐,是天上的云彩,我呢?我不过是李家庶出的女儿,是父亲都不会理睬的灾星,是地上的泥巴!她若真的把我当做妹妹,又怎么会夺走我的夫君,夺走我儿子的太子之位!”
拓跋真轻轻哼了一声,径自垂下头,阴鸷深沉的眼,用最缓慢的速度扫过李未央那惨白的容颜,目光慑得人几近呼吸窒息:“长乐天真善良,纯洁无暇,平日里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你连她一根手指都比不上!至于玉里,被你教地那样不懂事,竟然对长乐口出不敬之语,有什么资格坐太子之位!”
天真善良,纯洁无暇?从小到大做好事的都是自己,可是担负美好名声的永远是姐姐!只因为她长了一张美丽的面孔,就能够被众人当做仙女供起来!
李未央只觉得自己说不尽的可笑,拓跋真的声音如同一把钢刀,一刀刀刺入她的心头,鲜血淋漓,隐隐有热泪从她干涸而空洞的眼窝中缓缓流出。
她的目光含着无限的痛意:“是,我比不上姐姐!可是玉里何其无辜,他不过是一个四岁的孩子,他什么也不懂,他只是眼睁睁看着我为你伤心落泪,一时不忿说了两句埋怨姨娘的话而已,你何其冷酷竟然将他关了三天三夜!”
拓跋真冷眼望着她,一言不发。
她更加心痛难忍:“若非如此,他怎么会染上肺病,他怎么会小小年纪就魂归黄泉!他是你的亲生儿子啊,只为了他说了一句不懂事的话,你就要这样对待他!我做错了吗?我让所有太医来给他诊治,我要救自己的亲生儿子!你只想着李长乐,我的玉里浑身高热,大声地对我叫着说母后好痛,母后我好痛!你知道我的痛苦吗?如果可以我情愿用自己的性命来换取他活下去!你宝贝你的李长乐,我的玉里只有我了!为什么李长乐生产我却要去她宫中照顾她,那时候我的玉里还在死亡线上挣扎!现在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玉里活过来!我恨李长乐,我恨透了她,我恨她恨得恨不能生生撕扯了她的血肉!”
“你这个贱人!”拓跋真越发的愤怒,他无比厌恶眼前的女人:“你要恨就恨朕好了!她不肯的,是朕执意要让她入宫,立她为后!她这样善良纯洁的人,怎么会有你这种可怕的妹妹!”
他疾步至李未央身前,一把狠狠抓住她:“朕绝不会原谅你的!朕要你一辈子都生不如死!来人,斩断这贱人的双腿,把她打入冷宫!”
接着,未央看着那一样艳黄色的东西,在黑漆漆的宫里,它的颜色盖过了所有,耀眼的华彩盖过了那团灯火,撕裂了整个世界。她知道,这是废后的诏书!废后啊!
太监絮絮的宣着旨,四周那一双双眼睛像毒箭一般射了过来,似乎要将她万箭穿心。而她已犹如魂飞太虚,所有在她意念中冲撞奔腾的只剩下恨意二字,再也听不到其他。她的整副心神已抛下她破败的躯体冲向了遥不可及的天空。
拓跋真,你好狠毒的心思,好狠毒的心思啊!她捧着自己的心讨好地匍匐在地上,而他,看也没有看一眼,一脚便毫不留情地踏碎了!如今,更不仅是伤害着她的身体,更是凌迟着尊严与灵魂。
李未央狂笑不止,她曾经说过,最爱江南的风景,有朝一日尘埃落定,要去江南看风景,品好茶,听最喜欢的小调,走遍千山万水,拓跋真说过会记住,一辈子都会记住,正是因为他记住了,所以现在用来惩罚她!她不是想要走遍千山万水吗,他就要斩断她的双腿!她不是在乎皇后之位吗,他就要废掉她的皇后,把她打入冷宫,拓跋真,你好狠,你真的好狠!
冷宫的屋檐下,李未央微微眯起眼睛,那以后,拓跋真便立了李长乐为皇后,册封她的儿子为太子,一生椒房独宠,荣光无限,而她李未央,已经被世人遗忘了。
苟延残喘地活着,不过是熬不过这一口气,她对自己说,要活过李长乐,要活过李长乐!
就在这时,冷宫的门开了,李未央看见了一点昏黄的暖光从门口幽暗的飘了过来。“李氏,快跪下接旨!”
跪下?她一双腿都被斩断,何来跪下!
李未央一时不能明白他在说些什么,昏沉的头脑和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