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未央扬起眉头:“你怕了吗?”
李敏德失笑,道:“你觉得呢?若是我怕,何必陪你一起去,怕的该是他们。”语毕,她见他清俊面上隐隐荡着无尽的欢愉,明明她也该跟着感到高兴,但此时鼻间发涩,心里略略疼痛起来。
这个少年,在她的身边,是不是也被迫成长起来了呢?如果没有她,说不定他能在一个正常的环境里,做一个正常的人,读书习武,娶妻生子,这时候,李未央已经忘记了李敏德非同寻常的身份,她希望,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不必和她在一起面对这些本不该他承受的东西。李长乐、蒋家、拓跋真、武贤妃……这些人,其实跟李敏德都没有什么关系,可因为她李未央,害的敏德必须时时提防、处处小心。那些人既然能拿敏之下手,那么这几年来,敏德是否也在她看不见的时候,承担了很多很多……可是他却从来没有提到过。低下头,看见的是他修长的手指,他的皮肤极白,可是指腹却有着薄薄的茧,那是用剑的痕迹,李未央觉得有点心疼,有点内疚,也许,她只顾着自己,都没有问过他将来想做什么,而他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将事情都计划好了,习武、读书,他都是独立完成的,她曾经许诺三夫人的事情,并没有完成,甚至于,不要说他真实的身世,连他平日里和什么样的朋友结交,都不知晓。
李未央目不转睛直看着他。他笑着,面上含着醉人的笑,手指灵巧地帮她层层系结,李未央看着他,慢慢觉得有了一丝怪异,这样简单的动作,他的神色间却隐着细微满足。她的心底原本清澈明净如镜,可是此刻却产生了些微的涟漪。不知什么时候,眼前的孩子已经长成了少年,他们之间,距离是不是太过近了,近的她甚至能听到他有力的心跳。
不自觉地,她轻声道:“敏德,你有朋友吗?”
他轻轻抬起头,夜风扫面,他的发丝抹上月华,如星空静静奔流的夜河,然而面上只是微笑道:“我不需要朋友。”
那语气,非常的笃定,李未央不由自主皱起眉头。
“我有你就够了。”李敏德理所当然地说道。
不知为什么,这原本可以理解为两人相依为命的一句话,却让李未央下意识的,微微后退了一步。
“出去的时候,披上连帽披风。好了,走吧。”李敏德仿佛没有察觉,只是微笑道。
李未央看了一眼白芷她们,却发现她们都是低着头,一副没有看见的样子,她不禁沉思,不知何时,自己身边的这些丫头看见李敏德来,竟然连通报一声都免了……
老夫人今日不去,其他人已经出发,李未央出来的最晚,新上任的管家行礼道:“县主,您的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这就是其他人不肯与她同行的原因,李未央有属于自己品级的华丽马车,而这一点,恰恰是这李家其他人根本没办法忍受的,她倒也不在意,只是问道:“大姐和母亲呢,都出发了吗?”
管家笑道:“回禀县主,大小姐和夫人已经出发了,夫人吩咐下来,她们会在宫门前头等着县主一起进去。”
各家的女眷都是一道儿的,她们不愿意等也不行,李未央笑了笑,起身上了马车。
“今天有四十八家要进宫,只怕官道会堵上一两个时辰。”马车夫恭恭敬敬地请示,“是否从其他路上绕道?”
李未央想说,堵就堵吧,总好过去走不安全的路,谁知李敏德却道:“不能迟到,绕路。”
那么简单利落,直接下了决定,李未央有一瞬间,完全哑然。
李敏德看见她在盯着他,不由眨了眨眼睛,委屈道:“怪我多事?”
李未央无语,这时候她能说什么呢?既然他已经说了绕路,难不成还能让马车掉头吗?算了,她挥了挥手,托腮倚着小桌闭目。
白芷就着烛光,小心地取出绣花绷子,继续绣没做完的活儿,赵月则低着头,认认真真坐在角落里擦软剑。
李未央闭着眼睛,却感觉到一阵轻暖暖的视线落在她面上,让她觉得心里很别扭。
这样,她怎么睡得着呢?
“到皇宫还早着,休息半个时辰吧。”
她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却的确因为过于疲劳,眼皮越来越沉重。有什么温暖的东西握住了她的手,她下意识地紧紧握住。
春寒料峭,尤其是晚上,风真是大啊,早知道,还是不该那么早就撤掉暖盆,她模模糊糊地想着,有人靠近真是温暖。逐渐进入梦中的李未央微微苦笑,梦境和现实开始交叠,为什么从前,没有人肯给她一点温暖呢?若是在她被打入冷宫的时候,李家的人愿意向她伸出援手,这该有多好呢,她不用他们救命,哪怕只是一句关怀的话语,那毕竟也是亲人的感觉,可是,什么都没有。如今的老夫人,看似很疼爱她,实际上,连她自己都不相信这份疼爱了……原来,她已经谁都不信了,但还是为了想活下去而假装信了。虚假的温暖啊……她不由地,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