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国公的母亲,便是陈留大长公主,先帝的第六个妹妹,也是如今皇帝的姑母。在整个越西的历史上,她都是一位青史留名的人物,但这并不是因为她高贵的身份,而是她强势的个性和特立独行的作风。当初先帝那位嚣张跋扈的刘妃希望先帝把陈留公主嫁给自己的弟弟刘夙,先帝也同意了,可是公主看不上刘夙,拒绝婚姻不说,还当众斥责刘妃嚣张跋扈、迫害忠良,把刘妃气得半死,这也导致刘妃在登上皇后宝座之后,处处与陈留公主为难,甚至阻挠她的婚事。但尽管如此,陈留公主也从来不曾退让过,经常把刘妃气得跳脚。若换了其他人,早已被她处置掉了,但陈留公主深受宗室敬重,后来又嫁给了郭祥,让刘妃根本拿她莫可奈何。
说起陈留公主和郭祥的婚姻,其实十分传奇。已故的齐国公郭祥其实曾经娶过一位妻子任氏,只是在郭祥外出打仗的时候,从前线误传他战死沙场的消息,当时政治斗争情况十分复杂,郭家因为丧失了主心骨,一时风雨飘摇,任氏担心刘氏迫害,情愿与郭家就此断绝关系,并且丢下了自己亲生的三个儿女,回到娘家任府去。谁知郭祥竟然平安归来了,不止如此,还被封为齐国公,陈留公主更是屈尊下嫁,一时之间郭家重新振奋、风头无两。任氏听闻这个消息,迫不及待地赶回来,斥责郭祥停妻再娶多么不该。郭祥恼怒,却毕竟与她是结发夫妻,不忍心赶走她。
任氏得寸进尺,写诗一首“本为箔上蚕,今作机上丝。得路逐胜去,颇忆缠绵时。”恳请陈留公主让她留在郭府,共事一夫。陈留公主更绝,一首诗文回答:“针是贯线物,目中恒任丝。得帛缝新去,何能衲故时。”意思是:针孔里总要穿线的,要缝新布时,自然要换一根新线,怎能老是用那根旧线呢?毫不留情地拒绝了她的请求,把任氏气得半死。不过,三个儿女苦苦哀求父亲留下母亲,再加上任氏也是出身名门大族,因为一时糊涂才会抛下丈夫子女,事后她也十分后悔,郭祥便在家中造了一座庙,让任氏住在其中,算是正式出家了。
陈留公主和郭祥后来又生下长子郭素,便是现任齐国公,次女郭乔,便是如今的郭惠妃,幺子郭英,被封南明侯。而那任氏留下的三个子女郭平、郭琴、郭腾,也是由陈留公主抚养长大,各自成家立室。
李未央第一次听说郭家的环境,也是吃了一惊。她没想到,郭家竟然也是如此的复杂。
“瞧我,都高兴的糊涂了!”郭夫人开心地笑起来,“对,应该先去拜见母亲!”说着,她拉起李未央的手,像是生怕她跑掉一样,“跟我来,我领你去!别慌,母亲是个很和气的人。”
一路走过花园,来到陈留公主居住的思谦堂。见到陈留公主的时候,李未央有点吃惊。这位公主虽然年纪已经很大了,却依旧面容圆润,一双明亮的眼睛,满头银丝,精神矍铄,想也知道,年轻的时候必定是一位绝色的美人。因为从前那些传闻,李未央以为陈留公主定然是个很威严的老夫人,谁知她一看到李未央,眼泪便落了下来,叫道:“嘉儿,过来!”
李未央瞧了郭夫人一眼,对方冲她点点头,李未央便走了过去,陈留公主那一双苍老的手紧紧握住她,似乎很激动,一个劲儿地点头:“回家就好!回家就好啊!”除却这个,却像是再也说不出其他的。
李未央顿时明白,原来齐国公并没有告诉这位老夫人一切的真相,她已经将她当成了亲生的孙女儿——李未央有些惊讶地回头看了郭素一眼,然而他却向她轻轻点了点头,肯定了她的猜测。
齐国公已经决定,将李未央的身份当成一个秘密,从此以后便将她当成真正的郭嘉了。
陈留公主连忙对旁边的一个婢女道:“珊瑚,去把缕金香药、姜丝梅、松子穰、茯苓糕……全都拿来!”婢女还没来得及动手,一旁站着的两个穿着华贵的年轻女子已经行动起来,容长脸的那个温和地笑着动手去端姜丝梅,另外一个鹅蛋脸的已经把茯苓糕送到了陈留公主的手上。
李未央吃惊,却看到陈留公主将一碟子的糕点全都塞在了她的怀里,笑得很温和:“嘉儿,吃!”李未央如今已经十九岁,纵然是真正的郭嘉,也已经十八岁了,可是陈留大长公主却完全将她当成孩子一样对待,让她无比吃惊。
陈留公主呵呵笑道:“嘉儿啊,我和你爹商量着还愿来着,这么多年了,终于把你找到了,我纵然这时候走了,也有脸面去见你祖父!”
“母亲!您说的这是什么话!”齐国公不自然地笑了笑。“您要长命百岁呢!”
“傻孩子,我活了这么大岁数,所有的大惊大险见了,所有的富贵也都享了,还有什么不知足的?”陈留公主笑了笑,牙齿都已经稀疏了,眼睛里还含了一点泪光,“嘉儿啊,你别看你爹这样严肃,为了你,他也不知道费了多少心思。他向来是不信佛的,可是他却肯为了你连山门佛殿都修了,每年不知道捐钱修多少座庙、铺多少座桥,还有你娘,差点连眼睛都哭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