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一切都冷酷得让人难以置信。www.nmghmwl.com
俞珂的脑海里,也曾有过许多个想要去相信谁的瞬间。但是过往十年的生活点滴:每一次挨饿,每一次冻昏在地上,在那个逼仄的小屋里的每一个夜晚——这些令人揪心、痛苦的回忆,像千百根钢针在不断刺向她的心。
“对不起,我做不到原谅任何人……”
“可是,我也不想看见有人说‘他们’的不是……”
“就让我们从此恩断义绝吧。”
俞珂把铜板还回去一枚,却没忘记剑仍在手中。
这是她第一次不在练习的庭院中挥剑,也即是说,这是她第一次面对真正的敌人,它的名字叫作“过去”。
俞珂恍恍惚惚来到河道边,她顺着阶梯走下码头,望着平静的河面,靠墙坐在地上,风吹过她脸,几粒细沙被干涸的泪痕黏住了,这时她才察觉到自己一路上都在流泪。
“内心还在犹豫是非对错,身体却骗不过自己。”她感慨了一下,看见前面游过一艘小船,忽然觉得心旷神怡。
她想象自己就是那艘船,这世间的繁华、兴衰,都是过眼云烟,她可以选择永远都不靠岸,永远都当个过客,这样就不必再去面对悲惨的人生了。
好不容易找到一丝安慰,不过少顷,便有他人在河面玩起“打水漂”,连续惊起几圈波纹;第二轮打水漂,石子只在河面上跳了三次;第三轮,只听见“扑通”一声,石子就沉入河底了。
朋友们就在不远处。
“别过来,我不认识你们!”俞珂大喊一声。
“那我们不妨重新认识一下?”一位白面少年拾起一块石子朝河面丢去,这回又是惊起好几圈波纹。
“你小子,有一手啊!”符文涛不服输,再尝试一遍,丢出的石子仍然在水上漂不过三次。阿郁随即过去缠着那少年道:“白少侠,你教教我啊,打水漂怎么玩?”
白凤摇摇头,回道:“这个,我也不懂该怎么教,还是让符兄教你吧。”讲罢,他又问俞珂道:“如何,第一次自己做‘选择’的滋味。”
“我不想跟你说话。”俞珂道:“就让我一个人呆在这里,好吗?”
白凤道:“我明白这种感觉,认为世上再无容身之处,此后得过且过,了却余生就好?好好思量一番,你这样做与他们有何不同?到头来,你又为何要跟爹娘划清界线呢?”
“我没办法原谅他们,也没办法憎恨他们,我宁愿从来都不知道他们的存在,如果可以的话,饿死在姨母姨夫那里……也挺好的。”俞珂讲话的声音越来越轻,直至最后哽咽不止,从嘴里吐出一个字都相当困难。
白凤说:“你没有选择那样做,因为你的内心深处,暗藏了一个真正支撑你下去的‘愿望’。不是你日思夜想的娘亲,更不是哪路未曾谋面的‘神仙’。阿珂,你现在不知道,只是因为历练不够,继续走下去,总有一天你自然便能记起来那个愿望到底是什么。”
“船儿看似在水面上自由驰骋,却永远不会知道摇橹的人是谁。”
那位少年剑客讲罢,将俞珂的剑拿起来端详半刻,然后重又递到她身前,俞珂望向对方,欣然接下佩剑,若有所思,与他们三人一同回去客店歇息了。
是夜,高家遣人送来书信,信中除却在抱怨白凤这几天都没来拜访外,还不忘盛情邀请白凤参加两日后大齐皇帝高欢的寿宴,据说此次寿宴为了欢迎前些日子在北镇立下大功的“御夷候”赵括,特意延后了几日。
“赵括要来晋阳?”白凤不禁感叹一声。
符文涛随即附和:“数月不见,也算是冤家路窄了。”
“哼,他倒是风光了,明明只是坐收渔翁之利,功劳最大的明明是白少侠你!”阿郁愤愤不平地说道:“要不要到大家面前参他一本,说他图谋不轨,准备造反什么的。”
白凤自嘲道:“就凭我们现在的身份,人微言轻,不会有人在意的,反倒如果惹到赵家人了,我们连片刻安宁都没有。”
“义兄。”俞珂恳求道:“能否让我也跟随左右?”
“正有此意。”白凤马上答应道:“这一趟能长不少见识,而且还有可能遇见俞飞鸿。阿珂,在她面前,你可不能露怯啊?”
“我绝对不会!”
之后,白凤和俞珂用高家人所赠之礼金好好装点了一下自己,分别购置了一套全新的礼服,两日后,二人穿上新衣到高家前登门拜访,作为门客与高家姐弟一起入宫参加寿宴。
按照以往的习惯,皇帝的寿宴一般都要进行十天十夜,先前走出皇宫四处巡游便是其中一个环节,接下来会慢慢在宫殿里接受各方使臣的正式觐见,听从他们的祝福和请求、回赠礼品。
每天总共会有八个时辰的盛宴,白天四个时辰、晚上四个时辰,昼夜不停,其间还有各色舞蹈和曲目表演以供来客们解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