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待次日的晨风与日曦来到,他们之中除开留守客栈者,皆尽随陶勿用而出,借着那辆来时所乘的灰篷马车,径直往那处隐秘的住宅与符文涛等人相会。
得到白凤与鄂霏英左右保护,慕容嫣在旁伺候的老朽陶勿用,也不再故意刁难何人,好像一夜之间便收敛起自己乖戾的性子。他反而开始饶有兴趣地钻研起被置留在车上的典籍,沉吟不止,颇有学士之风。或许,这才是他本来的面目。
少时马车停驻,在得到旁人相邀后,陶勿用方才放下手中的竹简卷轴,携上随身的褡裢应承而去。
一袭黑衫披褂掩匿自身的白凤领头探路,叩响了拓跋老前辈的家门。老铁匠应声而至,见医师来到,果然甚情相邀。其中是因为那符文涛自锁屋门一日一夜,滴水未进、粒粮不食,也未曾发出过一声呼喊,所以令老铁匠爷孙俩倍感担忧。
“这厮力大无比,若是在此地发起狂来,恐会殃及我们爷孙,因此一直未敢有所应对,只能放任他不管,待各位少侠再访。”老铁匠长吁道:“唉!此等祸害,待治愈其伤,你等便速速带他离开吧?老朽在此地安详了大半生,现已是风烛残年,只盼望阿郁能找个好人家,也好了却心中所愿……”
慕容嫣听罢,随即颔首致意,而后便往符文涛的住处奔去,声声悲情的呼唤随之传满整座宅邸。
老铁匠见状如此,也自觉仁至义尽,便走回铁匠屋内继续锻铁之事。
白凤看上去仍旧囿于昨日让对方婉拒修复龙鸣剑之事,便一路跟了上去,打算问个清楚,以解心中所惑。
谁知此时正在锤锻之人并非老铁匠,而是他的小孙女阿郁。
小姑娘穿着黑乎乎的围裙,撩起衣裳的边边角角,在爷爷的指导下行者打铁之事,看上去业已颇有心得。
“铛、铛、铛……”节奏分明的粗重撞击之音,让人无法想象是由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所造成。
观此和谐的言传身授之景,那位少年剑客也不禁开始怀疑:无论对方是不是自己要寻之人,这样罔顾后果地干涉他人的生活,真的正确吗?
他放弃了,转而回到铁匠屋外面,看着宅邸内弥漫的芒草若有所思。
在旁郁郁寡欢的鄂霏英也发现阿郁身怀技艺之事,见白凤亦是如此,便欺身过去相和道:“想不到阿郁竟也通晓这匠人之事?”
白凤只是随意地附和着,随后便倚在铁匠屋门外,端详着四周动静。突然背后便传来阵阵水气蒸腾的声音,接着铁匠屋内便倏地升起袅袅白烟。阿郁便拿着火钳在白烟之中缓缓走来,准备将锻造好的器具拿到强光之下看看成相。直到这时,她才发觉白凤等人的来到。
“白少侠,你们来啦!”说罢,她便放下了手头的食物,火急火燎地带着白凤与鄂霏英来到符文涛的房门前,拜托他们二人合力破门而入,“先前惧于符大哥的一身蛮力,是以不敢妄动。如今你们来了,大可小试一番,冲开门户,以探清内里虚实。”
白凤闻后,与鄂霏英相觑片刻,然后便招呼慕容嫣走到旁边,协同破开了屋门。
众人一涌而进,发现符文涛的身上盖着被褥,正蜷缩在榻上颤抖着身体。
“文涛!”慕容嫣急切地嘶吼道:“你怎的这样傻……”
只见符文涛的身上热汗不止,却仍是颤栗不止,怕是重伤之下突感风寒,命不久矣!
他见慕容嫣来到,甚至连起身作揖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震颤着苍白的双唇,微微诉说道:“慕容……小姐,文涛思索了一夜。发觉夫人她……她是如此善良,明明在乡民之间颇具声望,只消有人领头反对那等荒谬之事,她怎可能会枉死?文涛悔不当初,那时候竟然毫无这等思量,只是觉得为符家尽职尽责,鞠躬尽瘁便可。到头来,却只是一个罔顾大义的狼心狗肺之徒!”
符文涛眼凝着热泪,拼尽全力伸出右手,像是意欲感受人间最后的一丝温暖一般——慕容嫣自是满怀深情地回应,用十指轻抚着他那只冰冷且粗糙的大手。
“如今事已至此,不能挥剑的我,做不成任何事情。我,死不足惜!还望慕容小姐莫要牵挂在心……”
“文涛!那件事情已成过去,谁也没法改变过去,但是以后,只要我们还活着,以后一定可以改变的!”慕容嫣笑着含泪道:“我们从小到大便如影随形,如今你也逃离了那无情的是非之地,这便是你自己做成的第一件事情!”
“我?”符文涛如饮醇醪,面上突然显现出一抹微笑:“我做成了?”
“是的,只要先治好身上的伤病,以后你会遇见更多的事情,遇上更多的人,或许在某一日,连我在你心里都会变得无足轻重起来。”
“不,不会的,慕容小姐待我如同亲人一般,文涛岂敢背恩负义。”
陶勿用见这二人之间的倾情相诉业已初见成效,便着手将闲杂人等招呼出去,关上了门,开始施展回天之术。
那两位于门前左右“护法”的侠客,各占一隅,彼此相对。时而瞧着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