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家大小姐惜君因双腿不便,平日里出不得家门,便在书房、庭院抚琴玩耍。这一日,她像是提前预知了高赘的来到似的,呆在从前的那颗枇杷树下整整一天。身旁的小厮唤她去歇息她也不依,非要等到弟弟回来才肯罢休。
因此,在听到自己的贴身小婢传话说高赘回来了的时候,高惜君几乎是忘乎所以地看着庭院的入口,结果,自然没有让她失望。
她的弟弟当时看上去虽然邋遢,但是掩盖不住他轩昂挺拔的英姿。特别是二人相觑半晌后,一种源于血肉中的灵魂感应,激起了他们眼中的热泪。
“姐姐?”高赘凝着泪眸,登时便跪在了高惜君跟前,像是小时候窝在她怀里哭泣一样,抱着对方的双腿大哭了一场。
这哭声悲戚,引得许多人都走了过来围观。其中便包括那被吓昏的三小姐、四弟高昂、以及匆匆赶来的家主高洛和跟在他身边的一位年轻小辈。
年纪资历尚浅的婢女和小厮,自然看不懂面前的状况。唯有零星的几个年迈老仆,他们也跟着高家亲眷一起涕泪纵横了起来。
父亲高洛见高赘如此情深义重,也不禁感慨起来:“赘儿,二十年之期,今日终于迎得你归来!”
让情感冲昏了头脑的高赘,此时才发现身旁业已聚满高家府上众人,随后又与父亲紧紧相拥在一起。
然后,高洛便将亲族逐一向刚刚归来的二少爷介绍道:“这是你三妹惜君,你们方才见过;这是你四弟高昂……这是惜君的夫婿,名唤‘高欢’。”
“高欢?”那位方才涕泪纵横的少年听见这名讳霎时犹疑了半刻,而后又看向那位跟在父亲背后的青年人,便抹了抹面上的污秽,作揖敬道:“见过贤弟,失礼了……”
“不才高欢,见过二哥!”
高赘见这厮明眸皓齿,相貌标志,手脚粗壮,像是个习武之人,便不再多礼。只是周围的小厮见他如此轻率,反倒是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这样的异状,直至高欢出口制止适才结束。而后,那高欢又向高洛提议道:“父亲大人,依我之见,我们今日便暂缓出兵,先给二哥接风洗尘,不知意下如何?”
“好!”高洛异常坚决地应允道:“今后你便与赘儿以兄弟相称,日后一同为高家建功立业,光宗耀祖!”
这一番客套话下来后,众人便逐渐散讫,最后独留下高惜君与高赘两姐弟。
那姐姐见高赘面色难堪,便从旁解释道:“小赘,如今朝野腐败、兵祸四起,父亲他们要应邻镇杜洛周的响应,起兵对抗朝廷和北边胡人的夹击。那高欢本名‘贺六浑’,自称也是渤海高氏后裔,只是不巧沦为鲜卑战奴,流落到此地。恰好三妹欢喜他,便让他入赘到高家来。”
“怪不得,三妹好像一点也不欢喜我回来呢……”
“小赘?”听见对方说这样的浑话,高惜君顿时疑惑不解,不过看见对方表情逐渐松弛,也慢慢放下心。
“姐姐,日后,我定会为高家的兴亡鞠躬尽瘁!”
两姐弟交心谈罢,便一起前去歇息了片刻,准备参加高洛与高欢置办的宴席。
那样的盛宴对于从未涉足过俗世的高赘而言,确实赏心悦目,但却总有一种不祥之感萦绕在心头,只是很快,便让空前的喜悦冲刷了所有的怀疑。
这一夜,他很早便让人吃酒吃醉,上床休憩,并且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美梦。